是由此而来。”他说到这里,喘了口气,吟道:“‘慷慨歌刑室,从容作死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这便是你当年在狱中所作的明志诗,江湖上无人不知。”
汪明道脸上微微一红,笑道:“当时汪某少年意气,故乱写了几个字。想不到过了这许多年,仇寨主居然还记得!”
仇虎正色道:“如此好诗,仇虎怎能忘记?我自听过这首诗后,便时常背诵,每次背诵,总是要忍不住大赞‘好诗’!所以过了二十年,仍是记忆犹新,不忘一字。”
那一脸青斑的寨主笑道:“仇寨主,你字也不识得几个,居然学人家书生谈诗论赋,真是好笑!你又没读过别的诗,怎会知道这首好是不好?”
仇虎如刚喝过三坛老酒,满头满脸涨得通红,怒道:“我虽然是个粗人,但总不至连别人念诗也没听过,难道心里不会比较?杀头都不怕,如此骨气,难道不算好诗?莫非只有那些咿咿呀呀、无病呻吟、胡言乱语、不知所谓的东西才算好诗么?你‘青豹子’又读过什么书了,却来笑话于我?”那取笑他的寨主,脸上青斑块块,如豹子皮毛上的斑点,因此外号叫做“青豹子”。
陈敬龙将仇虎所念诗句默咏两遍,暗道:“在刑室中饱受折磨,兀自慷慨放歌;被定为死囚,犹能从容不迫,当真不枉‘铁骨’之名!这首诗言词直白,含意浅陋,不过是表明决心,算不得什么名作;但如此痛快慷慨、豪气干云,令人一读之下,热血沸腾,确实也算是难得的佳品!这汪盟主身为山贼首领,武技定然不弱,想不到也精通文墨,竟是个文武全材。驼叔以前讲故事,对绿林道上的人很有些瞧不起,现在来,绿林之中也是藏龙卧虎,当真不容小觑!”心中对这些山贼印象不由大为改观。注
那“青豹子”见仇虎当真急了,急忙笑道:“仇大哥,咱们哥俩情如兄弟,难道开个玩笑,你也当真?我也是西瓜大的字识不上一箩筐,又怎会笑话你了?”见那仇虎怏怏不乐、怒气未消,又道:“你只说了‘铁骨’二字的由来,那‘丹心’二字,又是怎样一回事情?快说来让兄弟长长见识。”其实汪明道外号来历,十三寨主无不明了,这“青豹子”故意询问,不过是为了转移话题,免得仇虎发怒罢了。
仇虎见他神情谦恭,颇有请教之意,又高兴起来,神彩飞扬道:“后来汪盟主得侠士相助,逃出大牢,加入了当时声名赫赫的长缨会,做了逐狼堂主;引领逐狼堂义士,与血寇大小上百战,杀敌无数,当真扬我轩辕威风,有大功于朱雀百姓。这其间他负伤三十余次,甚至有几次险些死掉,却始终志气不改,不除尽血寇,誓不罢休。当时长缨会龙总舵主称赞汪盟主‘丹心一片,为国为民’!这名号中‘丹心’二字,便是这样得来了。”他越说越是兴奋,脸上潮红,头顶比方才生气时更加鲜艳;说到这里,终于全部说完,大喘了几口气,望向汪明道的眼中,不禁露出钦敬之色。
陈敬龙不懂绿林中事,方才汪明道自述功劳,他听不明白,只在一旁个热闹;此时听这秃头、青斑两位寨主所述,却有些明白,知道汪明道当年曾为民血战,不由肃然起敬。向他去,心道:“他现在才四十左右,二十年前,只怕还不足二十岁。那样年轻,便去行刺王爷、受刑不屈、抗击血寇、百战不移,当真是位了不起的英雄!”对这位来与自己为难的山贼首领,居然怀了敬佩之心。
汪明道抱拳朗声道:“众位寨主,既然知道汪某外号来历,便应该明白,汪某二十年前逃狱,便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加入长缨会,更加成为朝廷严令格杀的乱党。长缨会解体后,兄弟不断被朝廷鹰犬追杀,无处安身,这才迫不得已,入了绿林道。以兄弟如此身份,又岂能与任何同朝廷有关的组织往来?说我与神木教勾结,不是太冤枉人了吗?”
话一说完,众寨主哄然应是,纷纷叫嚷道:“汪盟主是朝廷通缉追杀的要犯,怎能与朝廷勾结?”“此话差矣,神木教并非朝廷,不能一概而论。不过,神木教既然与朝廷有所牵连,想来汪盟主也是绝不可能与之往来的。”“奶奶的,汪盟主一直跟朝廷作对,怎会做什么奸细,不利于十三寨联盟?谁再怀疑盟主,老子一刀劈了他!”“‘铁骨丹心’这外号是白叫的吗?要是这样的人也能做奸细,那天下想必就没什么好人了!”……
众人吵吵嚷嚷,都相信汪明道绝不会与神木教勾结,只有那壮汉贺寨主表情木然,左顾右盼,一付热闹的神情。那个白衫张寨主缩在他身后,并不出声,谁也不知他是何态度。
注:文中所引用的明志诗,水安只略作改动,尽量保持其原貌。原诗是何人所作,想必读者尽知,不必飞花赘言。文中评价,仅是对诗而言,绝非赞同原诗作者品行,读者不可不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