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正阳将如此大一盆污水泼在欧阳莫邪身上,不但下流,简真可称为恶毒。
在场豪杰,无不愤怒。有些正直粗豪的,便手按兵刃,瞪着林正阳,跃跃欲试;只待洪断山当先出手,便要冲上去帮忙,围殴林正阳。
林正阳众人神色,已知犯了众怒;一旦动起手来,自己孤掌难鸣,就算武力盖世,也不免被乱刃分尸。
他执掌天下第一大教,不知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定力远非常人可比;当此生死关头,反倒定下心来,不再像方才一样紧张。
寻思片刻,微微苦笑,斜瞥楚楚,叹道:“好手段!先假编婚约,骗得人信,再以未婚夫证明未婚妻清白,自然无人怀疑!环环相扣,不疾不徐,好严密的心思!楚楚姑娘,你在我神木教十年,我却未能出你心机如此沉深,当真是瞎了眼了!”
楚楚嫣然一笑,微微蹲身,施个半礼,道:“老爷过奖了!嘿,楚楚以前若不藏拙,又哪能活到现在?如今楚楚已离老爷掌握,虽然老爷识破楚楚心机,却也耐何不得楚楚了,又何必枉动那无用肝火?”
她用旧时称呼相称,嘲讽意味更加显然。
林正阳脸色铁青,咬牙恨道:“我林正阳纵横江湖几十年,未尝挫过半点锐气,想不到今日一时不慎,竟败在你个贱人的诡计之下,当真可恨!”
楚楚听他辱骂,也不生气,淡然笑道:“老爷凭空捏造,诬蔑于人;楚楚无中生有,以诈应诈。咱两个是下流对下流,半斤八两,相差仿佛。嘿嘿,若说楚楚是贱人诡计,可又不知老爷算是什么东西了!老爷性命只在顷刻,有骂人这工夫,倒不如跟手下交待交待后事的好!”
林正阳冷笑道:“林某性命,岂能轻易便丢?哼,这一点倒不劳你来操心!”说罢不再理会楚楚,扬声叫道:“诸位,未婚夫证明未婚妻清白,料想不至有假;来齐帮主与陈敬龙之间,本无奸情,倒是林某多心,冤枉他们了!”说罢又冲欧阳莫邪抱拳施了一礼,歉然道:“林某多疑,却不是有心侮辱二公子,还望二公子勿怪!”
他此时忽然改口,承认自己错了,倒让众豪杰有些意外。
欧阳莫邪见前辈高手给自己施礼,倒不好意思起来;唯唯否否,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付。那欧阳干将见林正阳赔礼,已经给足了欧阳家面子,便想借题发挥也已无题可借,只得归座休息,默然不语。
洪断山寻思片刻,怒色渐消,赞叹道:“知错肯认,坦言不讳,这才不枉天下第一大教教主的身份!”
众江湖豪杰听他一说,也都纷纷点头,对林正阳恶感大减。
林正阳又冲齐若男施了一礼,道:“林某主观臆断,妄言无状,险些玷污了齐帮主清白名声;这都是林某不是,还望齐帮主原谅!”
齐若男并不深究自己名声问题,正色问道:“林教主,我只问你,陈敬龙冒死救我之事,是真是假?”
林正阳沉吟道:“齐帮主与此人既无暧昧,自然不会为其撒谎鼓吹;所说之事,想必不假!”
齐若男又问:“既然事情不假,陈敬龙算不算得上是大仁大义?值不值得旁人敬重?”
林正阳微一寻思,笑道:“单以他相救齐帮主之事来,算得上是侠义过人,值得敬佩!”
齐若男长叹一声,眼中含泪,喃喃道:“能换回他清白名声,让他挺胸见人,便是再多委屈,若男也甘之如饴!”声音悲苦,脸上却尽是欣慰之色。
陈敬龙见齐若男模样,又是感动,又是惭愧,对林正阳恨意也不由更深;寻思一下,厉声喝道:“姓林的,既然你承认我二人清白,还不自刎相谢,在等什么?哼,咱们的赌约,在场之人都能证明,须抵赖不掉!”
林正阳沉吟不语。
洪断山劝道:“陈少侠,真相大白,清者自清;你是真正的侠义之士,我们大家都再无怀疑。以林教主身份,当众认错赔礼,大丢颜面,已算是栽了不小的跟头;依洪某之见,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就此算了吧;总不成当真较起劲来,只因一言之失,便逼得一代大侠当众自刎不是?”
陈敬龙怒道:“愿赌服输,怎能轻易算了?他咄咄逼人,恨不能置我于死地,在场有目共睹,须不是陈敬龙无端起衅,先去招惹他的!如今他咎由自取,自己走上绝路,也并不是敬龙逼迫。哼,种恶因,必得恶果,这就叫天理昭彰!若是有些身份势力,便可以任意胡为,不用担负罪责,岂不是没有公道可讲了么?洪大侠,你做事一向最讲道理,又何必为他讲情,坏了公道名声?”
洪断山叹道:“道理不外乎人情!他今天行事虽然不当,但以往行侠仗义,做过不少好事,若就此身死,洪某实在不忍……”
不等他说完,却听林正阳哈哈大笑,叫道:“洪大侠,不必再说了!林某有用之身,岂肯轻易就死?如何了此赌约,林某自有道理,不须洪大侠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