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了新家?然后又在门上划上了奇怪的符咒?”
姜夜莺的母亲,那个名为越莹的女子曾经的房间,就在二楼走道的最里处。
越莹,夜莺……看来姜华对已逝妻子确实感情深厚,连女儿的名字都是随的母亲名字的谐音,但他至今仍留着他妻子的私人书房,甚至几度搬家都会将其“整个”随之搬迁,言先生却可以肯定这不是因为“爱”的缘故。
这是一扇很普通的门?——如果不是门后散发出的很重的阴气,以及门上画着的奇怪字符的话。
这字符就像是用了拖把大小的毛笔,沾了黑墨水涂写上去的一般龙飞凤舞地画满了整个大门。这个被涂出来的字符,乍一看有些像是日文中的某个轻音,却又多了许多弯绕,但要说他是中国字,似乎又不够有棱有角。
“每次搬了新家,父亲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再请和尚做法事,在门上画上这些梵文的往生文,然后将我母亲原来的东西全都搬进去。”姜夜莺没好气道:“这些我都知道,所以别再一副我父亲瞒着我做了什么事的表情和我说话。”
“OK,”言先生不在乎地耸了耸肩道:“那我想他也一定和你提过,除了‘往生文’,这门上还写着‘避忌咒’咯?”
姜夜莺皱了皱眉:“什么……避什么咒?”
言先生指着门上诡异的笔迹道:“这边确实是‘往生文’,超度亡魂用的;但这里却写着‘避忌咒’,这个咒文可就不是用来和鬼打交道的了。”
“你看得懂梵文?”姜夜莺惊讶地看着门上的字符,虽说她是不怎么懂外国文字,但看这浑然一体的笔法,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两个字啊!
“天下的文字都差不多,只要你懂得了其中的诀窍。而且,”言先生用手摸了上去,若有所思道:“这个咒文和某些‘言咒’有相似的效果——让看到它的人本能地反感或害怕,不敢也不愿接近。让我猜猜,你每次靠近这扇门都会觉得毛骨悚然,所以无论搬过几次,你从来没有真正进去过,对吧?”
没等姜夜莺给予他肯定的答复,言先生已经伸出了手指,在字迹的中间轻轻滑过,一道墨迹便忽然消失了。
瞬间,姜夜莺似乎看到了这个字符在变化,少了中间的这一笔,这个涂鸦一下就好像就从中一分为二,变成了两个字符。
接着,没有人动过的门锁忽然一声轻响,门就这样自己打开了。
“好吧,现在我们应该祈祷这扇门上的‘往生文’和这个‘避忌咒’一样有效,别在里面留下什么奇怪的游魂。”言先生轻轻推开大门,跨了进去。
门的里面,像是另外一个世界。黑暗,空洞的世界。
姜夜莺虽然还什么都没有看见,但那股阴冷的气息已经让姜夜莺产生了反感。她只是站在门外,即使没有了那个咒文,她还是不想走进那里。
都没有一分钟,言先生已经走了出来,顺手带上了门,看着姜夜莺,摇了摇头道:“里面没有你想看见的东西。”
“你甚至连灯都没有开……好吧,我猜你们‘言咒师’可能不需要灯。还有什么是‘我不想看见’的东西?里面到底有什么?”姜夜莺愤怒的话语中隐约带着一丝的害怕。继自己的父亲曾是一个罪犯后,她的母亲又是一个怎样的人?
言先生显得有些为难:“嗯……让我想一个婉转的说法……好吧,你的母亲是一个女巫。”
“什么???”姜夜莺尖声惊叫道。
女巫的祝福:
从二楼的“神秘小屋”出来之后,言先生还顺带从房间里摸出了许许多多的瓶瓶罐罐,几个手掌大小的布袋子,以及一本羊皮纸质,厚牛皮封的本子。而现在,言先生翘着二郎腿舒服地坐在壁炉旁的沙发上,看着姜夜莺忙忙碌碌地拆开着每一个东西,试图在找寻并证明些什么。
“这个瓶子里装的是螳螂血,那个瓶里是海鸥爪骨,那个布袋里装的应该是硫磺粉。”姜夜莺手碰到哪个东西,言先生就报出哪一个的名字。
“好吧,在我彻底崩溃之前,我还想知道那个那个厚本子是做什么用的。”姜夜莺叹了口气,指着言先生手上捧着的牛皮书说道。
“这个其实是最普通的了,我翻了翻,这和那边的钱币差不多,只是你母亲的学习记录罢了——虽然里面有些很有趣的咒术,可以把青蛙变回蝌蚪,或者让人在刷牙的时候吐出一条鲢鱼来。怎么?你不想翻开看看?说不定你可以学到一个将男人变得不育的法术,这样我就会不敢和你上chuang了。”
“呵呵,你笑话永远是那么让人提不起劲。”姜夜莺干笑着瘫坐在了地上,喃喃道:“所以我的父亲是造假者,而我母亲成了一个女巫……昨天我还只是一个家境富裕,荷尔蒙分泌过多的青春少女来着的。”沮丧的姜夜莺说到后甚至面都开始引用起言先生对自己的评价来自嘲,试图缓解心中的压抑。
“你可以试着看开一些,首先,如果你的父母都生在中世纪,那他们一个已经被绞死,而另一个则被绑在十字架上钉死了,”言先生以自己的方式“安慰”道:“其次女巫也并不完全是你想象中那么邪恶,根据这本笔记来看,你母亲只是初级的学习者,而且她的专攻方向也不是诅咒。”
“哇哦,感谢你让我知道‘巫师大学’还是分专业的。”姜夜莺挖苦道:“那我母亲的专业是什么?王子变青蛙?还是召唤什么大恶魔之类的?”
“祝福。”言先生翻开了那本厚重的“笔记”,用手指触摸着已经泛黄的羊皮纸,专注道:“你的母亲几乎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币之祝福’上。”
“……哈?”
“币之祝福,”言先生边读边解释道:“就是研究如何在钱币上附着某种祝福,让它的持有者运势兴旺的巫术。比起其他的分支,这一支算得上是最容易上手,也最无害无副作用的了。”
言先生说着伸出手,指着壁炉上的那一排钱币盒道:“你的父母在一路地互相帮助中成长。你的父亲制造伪币,给你的母亲提供学习用的材料。学习意味着会有失败,而巫术这种东西,失败的几率更加之大。可幸你有一个精明的父亲,他把那些失败的巫术素材重新改一下,就可以找到一个笨蛋,把它们再卖出去。如果每一个女巫的背后都有这样坚实的一个后盾,那么她们或许已经统治这个世界,满世界都是‘法拉利’牌的飞行扫帚了。”
姜夜莺随着言先生的手指的移动,定睛地注视着每一个钱币,然后问道:“那最后呢?无所不知的言先生能不能告诉我,邪恶的女巫和她忠贞的伴侣成功了没有?”
言先生不答反问道:“在你有记忆的这八年里,除了现在你们所遇到的困境,你的父亲有没有在任何一桩生意,或者任何一件事上受到过挫折,失败,或者哪怕一点点的不顺利?”
闻言,姜夜莺开始拼命地回忆,半晌之后,她自己都被自己的答案所吓到了:“没有……我记不起我爸他有过什么……你的意思不会是……”
言先生点了点头道:“没错,你的母亲成功了,那枚‘爱情的结晶’让你父亲过了一帆风顺的八年。虽然那枚硬币的效果因为施术者的能力问题,不是最上乘,不然你的父亲应该已经是巴菲特了。不过这份幸运已经足以让你父亲的事业蒸蒸日上,让他住上这种被密码锁给锁得牢牢的高级监狱了。”
“好吧,你成功地把我的生活变成神话故事了!”姜夜莺问道:“可如果我父亲有那枚该死的硬币,那现在他为什么还会落到需要你来救他的地步?”
“世界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也没有任何一种药真的没有任何副作用的。”言先生文不对题道:“巫术也不能无中生有,不能凭空造物。没有人会永远幸运,因为人的命运不是这样运作的。”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那个‘硬币’到底是如何作用的?”姜夜莺越听越糊涂。
“透支。”言先生道:“像信用卡似的,将你还没有存入卡中的钱先支取了出来。‘幸运硬币’可以让你把你命中定数里的‘好运’部分全都预支出来,而作为代替,它把‘霉运’都给先挂账挂了起来。只要你还有那枚硬币,你的好运就不会停,如果你能幸运地拥有它一生,那恭喜你,即使你花完了‘定数’里该有的运势,那硬币甚至还会赊贷给你更多;不过只要硬币离开了主人,被别人偷走,或是持有者长时间没有处于拥有它的状态时,报应就会不请自来了,命运也会完成它该完成的事——把这人一生的噩运,一次性地还给他。”
“你……你怎么知道,真的就有这样一个硬币的存在?”姜夜莺双手抱着头,试图在混乱中理出一个思绪:“如果这是真的,我们又该要怎么办?我……我父亲知道这些么?他知道自己有过这枚硬币么?”
“我不确定,这只是一个推想,一个到现在为止,最合理的推想。”言先生不为所动地继续分析着:“你的父亲应该不知道这些,不然他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天覆地地寻找那枚硬币,而不是满天下地打广告,托关系,自以为能靠金融知识或是人脉关系来挽救命中的‘定数’。他知道他的妻子是女巫,但他可能并不知道你的母亲在暗地里用他所制造的钱币进行着试验。他只知道他的妻子为他做了些事,让他的人生道路更加顺畅,但他或许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妻子是用了他所制造的东西,给了他她所创造的未来。”
“所以我父亲才会将我母亲的房间整个地搬来搬去么?”姜夜莺这才终于明白了过来:“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给他带来了好运,所以他什么东西也不敢丢掉……”
“这就是男人,他们不会把自己的一生归结到幸运之上,即使他们知道这是事实。”言先生若有所思道:“不过你的父亲的所为是正确的。他在不知道的情况下,还让幸运伴随了他八年之久。直到有一天,有人发现了这个事情,有人知道了这一切,他拿走了那个硬币,然后……”
“然后一切就都来了……一切都是因为那枚硬币。”当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被这个荒诞的理由所解释时,姜夜莺忽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那个保安杀手,也是那个偷走硬币的人派来的?他到底和我们家有如何的深仇大恨,需要做到这么绝的地步?”
“做出这些事的人,一定认识你的母亲,也一定很了解你们的过去,所以应该不会是你们的仇人。他们是那些你们深爱着,你们也认为他们深爱着你们的人。家人,亲人,爱人……”言先生再次走到了楼层间的回旋楼梯处,他抬起头看着贴满墙壁的数百张照片,忽然抬手指向其中一张照片道:“就像是这个人一样。”
这是一张姜华参与他自己投资的智障孩童学校剪彩仪式的照片,照片中,姜华和姜夜莺,还有另外一个男子正紧靠在一起,在智障孩子的簇拥下,对着镜头笑得异常灿烂,开心。而言先生手指指着的,正是站在姜家父女身旁的那个西装笔挺,笑容阳光的中年男人。“在一共786张照片里,他出现的次数有224次,是除了你父亲和你之外最高的数值了,”言先生道:“所以恭喜他荣升为第一嫌疑人!”
“舅舅?你在开什么玩笑,这绝对不可能!”姜夜莺断然否认道:“他一直在照顾着我,他和我父亲的关系也一直很好,我父亲和我说过,他和我母亲姐弟两个从小相依为命长大,在我母亲过世后,他就把所有的爱倾注到了我们一家身上。在我有记忆开始,他就一直陪在我身旁,手把手地教我走路,就像教一个婴儿一般,从不厌恶,也从不灰心,在那段时间他甚至比我父亲还要关心我的一切……”姜夜莺说着说着语气愈发激动,甚至人都开始颤抖起来,“你够了!你已经让我的父亲成了一个罪犯,让我的母亲成了一个女巫,你别想再将我的舅舅说成一个杀手,一个毁灭我生活的罪人了!”
“在我还没有遇上你的今天之前,你的父亲已经假造了十几年的古币,你的女巫母亲也早已经死了八年。如果你舅舅唯一的亲人就是你的母亲,我可不认为一个男人会待那个害死自己姐姐的男人如同兄弟一般。如果他真的对你们那么好,为什么你父亲在破败之后却没有向他求助?”言先生望着姜夜莺的眼睛,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我没有让谁变成什么人,更和你那被毁的生活无关!”
“不是因为你?”姜夜莺开始歇斯底里了起来:“昨天我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而现在,我成了什么?你还说你……”
姜夜莺刚发飙到一半,言先生忽然伸手封住了她的嘴巴,为了防止她过于激动地挣扎,言先生干脆一把将她压在了墙上。
“嘘,闭嘴,安静些。”言先生示意她别出声,然后闭上眼,像是在倾听什么一般全神贯注。
“好吧,如果这只是你懒得和我吵才装出来的样子,我必须得说你装得很吓人。”等到言先生松开手,姜夜莺才怯生生地问道。
言先生张开眼看着姜夜莺道:“我猜我们得走了。”
姜夜莺问:“为什么?”
“因为那个保安兄弟带着他的兄弟来凑热闹了。”言先生有些无奈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