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止?
“景行止?”
萧元喉咙里溢出一种古怪难听的笑容,她后退几步,侧过身,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有时真觉得我是活在梦中,你们都变了···”
后一句,轻飘飘的,除了她自己便无人听清楚,她转身,摇头,道:“我不会嫁他的。父皇,你还先好好养病吧。”
她转身走出内殿,复一出门就被外面等候消息的群臣们迎上,然而此时的她可没有什么好心情,当下皱起了眉头,正要开口,身后却传来姜永夜的声音,清润有度的说:“陛下尚在休息,几位大人还是先回去等候吧,陛下醒了自会召见诸位。”
身边顿时清静了下来,萧元提步这样朝小崇光殿去,胳膊却突然被人拉住。
“元儿,你还要跟我赌气到什么时候?”
萧元抬手抚开姜永夜的手,清淡一笑,道:“我何时赌气了?”
她眉眼坦荡,丝毫没有一点女孩子家的羞涩气,反倒是姜永夜似乎还活在小时候,可即便是幼年不懂事,萧元也不曾这样长时间的对他视若无睹。这是他的妹妹,世间唯一仅存的血亲。
“那你为何闭门不出,连见都不愿意见我一面?”
萧元蹙了蹙眉头,严肃的说:“春乏困倦,我不闭门如何能呼呼大睡,你又不是不知那些大臣有多烦人。”
姜永夜的面色一松,握住萧元的手,笑道:“你连夜赶过来···”
“只是,”萧元反握住姜永夜的手,带着他慢慢的往外走,“哥哥啊,你不能否认,我们之间,还是一如往昔。”
“在过去的十五年里,无论我做了什么,你永远都会站在我的前面,可是这一次,你却亲自给我判刑,在此之前,哥哥,我一直以为,没有什么可以将你我分隔。”
松原上的风,有着森林的树香,夜深静谧,站在小崇光殿的外面,遥远的,便可以看见松原深处茂盛幽深的树木。萧元叹了口气,拉着姜永夜在石阶上坐下,丹红色的披风静静的裹着自己,此时已经是春深十分,夜深露重,还是冷的。
姜永夜依旧护着萧元,一手扶着她的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陪在她身边。
“母后死前,你在她床前立誓,会护着我在这南国好好活下去。你做得很好,你无论做什么向来都是最好的。可如今,我长大了,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需要你时时维护担忧的小公主了,我们信奉的东西,向来不同,以往你都让着我,可如今,却不行了。”
姜永夜眉宇皱起好似山峦一般,看着萧元,少女却是平淡的笑容,雍雅而动人。他收紧拥着萧元肩膀的手臂,声音坚定不移的说:“元儿,我不会害你的,哥哥错···”
萧元的头靠近他的胸口,轻轻摇头,然后躺在他的身上,清艳的声音依旧平静得激不起一丝波澜,“没有错,你是一个好哥哥,十五年不曾变过,我不怪你,我只是觉得有些委屈。”
萧元微微扬起丹凤眼,眼角轻轻挑起,望着姜永夜俊朗的脸,有些难过的说:“你知道的,这世上能给我委屈受的人实在不多。这一次我原谅你,因为你是萧永夜,是我的哥哥。”
被人唤作姜永夜已经有整整十余年,姜永夜一怔,回过神来温热的手将萧元拥紧,“嗯,”他无言许久,只说出一句话:“哥哥知道了。”
殿前夜风轻拂,孤寂的春夜里,好像是从另外一个时空传来一段箫声,曲音呜咽,低沉悲咽。萧元倏地起身,在殿前走了几步,转身问,“你听见了吗?是他!”
话一出口,却忽然记起,姜永夜不曾听过,这世上唯一听过这段箫声的人,她的母后,早就已经长眠独落坞山。即便是姜永夜,也不知道这段箫声的因缘。
没有这段箫声,便没有此刻的萧元。
萧元在此刻甚至于有些激动地难以言喻,她反复的来回踱步,蓦然顿悟,朗声叫:“轻盈,轻盈,快将本宫的马牵来。”
她等不及一般,并未看一眼姜永夜,直接奔出行宫的大门,丹红色披风在奔跑间飞扬,姜永夜伸手去抓,却不得,他眼神暗了暗,最终也跟着萧元一起出去。
箫声不曾断过,萧元咬着唇,有些紧张,一把拿过护卫手中的马鞭,动作熟练迅速的翻身上马,面上愈发的平静,心中却忐忑不安,谁也不知她这一次能不能在松原上找到那个人。
那个曾在叛军中救下她和母后的人,灰白的袍子,瘦削的下巴,吹得一曲箫声,却自始至终不得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