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这几年农民抽大烟的人数也在增加,要说彻底禁止种植大烟谈何容易!
这还都在其次,关键的问题是下乡宣传没有人管饭,有时连一口水都喝不上。那六个办事员开始两天还跟上两位老先生下乡,过几天都纷纷托词请假。好在屈县长给两个人配备了两匹马,两位老先生下乡不要步行,不管饭也关系不大,早晨从凤栖出发时买些肉夹馍带上。马背上驮两只大葫芦,葫芦里装上水,口干时喝上一口。就这样也效果不大,全县几百个自然村,两个老汉全部走遍也得一年。
屈鸿儒终于耐不住了,他知道劝说屈福录无用,那个犟怂脑子缺一根弦,爱认死理,跟他大(爹)屈克胜一样,不撞南墙不回头。那天下乡宣传禁烟运动回到凤栖以后,屈鸿儒决心找屈县长辞职,屈鸿儒本身比屈福录大十多岁,六十多岁了,身体也确实有些吃不消。
大家都在一条街上住着,屈鸿儒当然知道屈志田家在那里。四楞子的四合院比屈鸿儒家还气派,屈志田和哥哥屈志刚住在一幢院子内,可惜四楞子老年痴呆,生活已经不能自理。
屈县长媳妇乔春娟正坐月子,屈志田把屈鸿儒安顿在哥哥屈志刚家里,屈鸿儒虽然比屈志田大许多,但是按照屈家的辈分志田仍然把鸿儒叫哥。在自己家里就不能摆县长的架子,志田给鸿儒哥倒水,有些内疚地说:“这些日子家里腾不开身,本来准备跟你们一起下乡禁烟。”
鸿儒叹息一声:“志田兄弟,老哥是给你撂挑子来咧,这碗饭老哥确实吃不消。”
屈志田当然不能给老哥讲大道理,屈县长的声调几乎带着哀求:“鸿儒哥,你就当是给兄弟帮忙。兄弟知道,禁止大烟并不容易,但是不禁烟咱们这个民族就没有前途。兄弟我明天跟你们一起去,坚决不能再让大烟在凤栖泛滥。”
屈鸿儒摇头:“凤栖大烟泛滥的根子在哪里?全县人心里一清二楚。你跟农民宣传,农民心里不服。去年轰轰烈烈禁烟,到头来罚了许多银钱,一个人没杀,今年倒好,胡司令一夜之间斩断了南北运输通道,那些被打死的脚夫全部给栽了一条驴尾巴,说他们贩运大烟。”
屈志田承认:“有些事咱们无法左右,但是最起码不能丧失做人的良心,身在其位必谋其职,禁烟总不是什么坏事,咱们尽心了尽力了,至于究竟能产生什么效果谁也无法说清。老兄,你跟福录老哥在凤栖德高望重,兄弟不靠你俩靠谁?”
任何朝代都有为民请命的清官,只是清官的多寡有所不同。朝廷从芯子里边烂了,一两个清官能起什么作用?既然志田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屈鸿儒再推辞就有点不近人情。屈鸿儒说,他确实累了,想歇几天,究竟干不干?让他再想想。
送走屈鸿儒以后屈县长立刻做出决定,明天把县政府的人分成几组,全部下乡宣传禁烟活动,大烟的播种期马上到了,正本清源,首先禁止播种大烟,从源头上减少大烟种植面积,达到禁烟的目的。
第二天屈县长提前上班,只见屈福录已经来了,牵一匹马,马背上驮着褡裢。屈福录说,褡裢里装着去年禁烟时,大眼贩子以及瘾君子家属给他行贿的银元。他打算把这些银元全部捐献出来,作为全县禁烟运动的基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