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功夫,便又抢身攻来。
啪!啪啪!啪啪啪!
啪啪声不断响起,非是龙多多一次次拦挡下幽鬼的出掌。
相反幽鬼十数次挥掌落掌,竟有七八掌都结结实实印在龙多多身上,不是胸口腹部,即是腰部后背。
也非是龙多多不想躲开,而是他一次又一次对自身与幽鬼间的距离出现了错误判断。
龙多多纵使早已反应过来自己该是在先前幽鬼施展那鬼啸与飞脸的结合攻势中遭了暗手,在感官认知上出现了一定迟滞或是扭曲,导致一次次对时间与空间的判断出现错误。
暂时无可改变当下状态,龙多多已经很努力地在调整适应错误的感官判断,将错就错。
然则幽鬼到底也是百战老江湖,深知龙多多思维反应再快,可硬是要在脑海中多拐几个脑回路做修正,总不可避免要比平常慢上一分两分,哪有他改变出招节奏来得快。
是而,龙多多在交斗反应和出手节奏上被幽鬼远远拉开,成了一边倒的挨打局面。
若不是龙多多修为浑厚如海,且从体魄到精神状态再到防御手段上要远胜数年前石府外的洛飘零,只怕下场要比洛飘零还惨淡。
毕竟幽鬼每一次出掌均是摧筋断脉掌,龙多多只要稍有大意不以内息全力做防,便会失陷中招。
而龙多多每次都不留余力地做防,亦正中幽鬼下怀。
被动全面做防定然比有预先准备要点做防的消耗来得大,此消彼长之下,龙多多势必撑不住太久,哪怕其硬要绝地反击也当有所取舍顾忌。
可以说,此方战局完全已落入幽鬼的掌控之中!
……
……
龙多多被打得节节败退之时,久攻不下章宝岩的孤心魂也慢慢陷入到了对手节奏里。
章宝岩亦能感受到对手拿自己无可奈何且渐现吃力之态。
尽管面前这位一头银发宽额细眼、乍看似白雕的蓝衣剑客委实有点能耐,可在章宝岩看来他完全可以拿捏住对方。
余光瞥见幽鬼那正与三人斗得有来有回,章宝岩全无猫戏老鼠的心态,更怕迟则生变,啧啧笑道:“小辈,再去苦练个三年五载,兴许能打累你章爷爷,今儿就你这程度,爷实在没功夫陪你继续瞎耗着嘞,看看能不能接住爷爷这招!”
说话间,章宝岩左脚独立,右脚屈膝高抬,身子站得笔直,胸脯高挺,左手向后笔直斜甩,右手拎刀高扬在空,后脑勺上的小辫子亦战意高昂地扬起!
天光映照下,章宝岩的身影打照在地面上,正是一头单脚独立、气宇轩昂、威风八面的雄鸡!
随着章宝岩引刀蓄势,地面上的影子雄鸡也做出引吭高鸣之态。
虽有秋风徐徐,可这方天地似在这一刻凝结。
孤星魂感觉到有两股无形巨力施加在自己身上。
一股巨力按住了他的身躯,限制了他的移动自由。
另一股巨力则拉扯着他向章宝岩即将落下的刀罡靠近。
直到这时候,孤心魂才切身体会到梦朝歌和季喆方才的感受,似乎只要身处章宝岩这迎风一刀斩刀罡的笼罩范围里,脑海里就会莫名生出束手待毙、引颈就戮的念头。
先前他能施展出“拂尘剑”以柔克刚将那沛然莫御的迎风一刀斩掰扯向一旁,完全得益于他身处局外。
眼下他身处局中,完全在章宝岩挥刀之气的笼罩范围内,便再无法靠着“拂尘剑”四两拨千斤了。
生死攸关之际,孤心魂非但心有静气,还联想起了在津州城时,同笑面弥勒和姜逸尘探讨《无相坐忘心法》修炼心得、实战运剑法剑技配合运用以及临敌心理博弈等内容时的场景。
“拂尘剑”便是孤心魂彼时福至心灵所获,得了笑面弥勒的指点与改进,而后又传授给姜逸尘。
那时候孤心魂还打了个趣,跟笑面弥勒说:“经霍姑娘这般一指点,我已觉得这拂尘剑毫无破绽可言,要是只守不攻,想来已可立于不败之地。”
笑面弥勒当时意味深长地笑笑不言,姜逸尘则连声慎言慎言。
“没承想这么快便要为一句笑言经历生死考验了。”孤心魂心下自嘲着,“以后吹捧别人可以,切忌对关乎自己性命的事儿乱说话,否则保不齐隔天就要上演命运弄人的戏码了,还有,真没有什么招式是无敌的,哪怕是拂尘剑也有应付不了的局面。”
孤心魂心念百转,似乎联想到了很多情境,偏偏没有一个是有关乎当下危局的。
他好像有了个超然物外的心境。
——无他无我,无我无物,无物无相!
相比起半路学艺的姜逸尘,孤心魂自小便跟随门派祖师申谦修行,对脱胎于《逍遥游》的《无相坐忘心法》,有更为深刻更为透彻的理解与感悟。
在亲眼见识过姜逸尘背着笑面弥勒如风般“飞”离皇城,并与之一番交流探讨后,孤心魂已能够通过自己的方法与技巧调整临敌心境。
看似神游天外、浮想联翩,心无杂念、静寂安然,进入“泰定”境界。
做到身与心合,心与意合,身、心、意融于与天地之中。
他与天地即为一体,天地之间既有他也无他。
施加于身的两股巨力区分不了他与天地间的关系,便失去了针对目标,遂消散无形。
章宝岩独眼一眯,分明瞧见孤心魂还立于原地,可他明显觉察到握刀之手忽而一轻,好像案板上死气沉沉的鱼乍然逃之夭夭,板面上空无一物!
“有点意思。”
章宝岩已看出孤心魂使的什么把戏,但局面并没有超出他的掌控范围,嘴角一翘,把头一歪,持刀之手飘飘摇摇、晃晃荡荡,完全没有落下之意。
原来章宝岩竟是要把对局的主动权让给孤心魂。
敌不动,他不动,敌若动,他再动,他也要礼尚往来,来个后发制人!
这一来孤心魂看似有了主动权,实则反而愈加被动。
他现在已成了章宝岩行将“弯弓射大雕”的那头“雕”,只要章宝岩不松开弓弦,那么对于他这头“雕”来说性命威胁当会一直存在。
但孤心魂也已被赶鸭子上架,此时还不主动去做些什么,那就再也没机会扑腾了。
有清风徐来,在孤心魂脚边、手上盘旋流转。
孤心魂身子一轻,双脚一踮,即一飞冲天。
章宝岩见状也难免目露惊异之色,他实在没想到对方在这般压迫力下身心状态居然能变得如许逍遥自在,一跃之势当真如冲天之雕!
相比起来,还保持着金鸡独立扬刀姿态的章宝岩就显得呆板许多。
然而真刀真枪的较量绝不是简单看哪方呆板哪方更灵活便能定胜负决生死的。
孤心魂便很清楚纵然他身形夭矫入龙,章宝岩那龙牙刀的刀锋所向都始终锁定在他身上,不论孤心魂要从哪方攻去或落下,但凡有那么片刻定势,章宝岩的迎风一刀斩就劈下,且中心点决然偏不了方寸距离。
只是拉弓有拉弓的威胁,也有满弓的隐患。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满弓状态下若迟迟不松弦,满弓状态持续过久,必将伤及弓弦本身。
尽管这点“伤损”一时片刻无法体现,可只要对方有了亏损,孤心魂便可以利用,利用亏损累积或利用亏损瞬间发生的变化。
是而,孤心魂进入“泰定”境乘风高来高去,所用的正是拖字诀,拖过章宝岩这一斩的蓄势巅峰,拖到章宝岩这一满弓弦松之际,正是他发起反击之时。
章宝岩虽只剩一只眼,却还是看穿了孤心魂心底里那点盘算,歪嘴笑道:“年纪轻轻,心思倒是重的狠,跟你章爷爷耍心眼,你真是太嫩了些!”
言罢章宝岩刀锋疾转,当即就要不顾一切地朝远端梦朝歌、季喆、素手、常坤所在方向劈去,哪怕相隔甚远,可他自信这一刀下去,连常坤都不一定能毫发无伤,其他三人更难逃伤亡。
孤心魂要同他玩心机,那他也来同孤心魂玩玩游戏。
至于常坤的生死,在章宝岩看来他们本就是临时合作方,一起来的已死了八成有余,多一个又何妨?
却在此时,不知何时被孤心魂抓在手中的一大把树叶被他齐齐掷出。
十多片树叶骤然间化作十多枚暗器,气势汹汹地飞射向章宝岩。
水满则溢是个很通俗易懂的道理。
既然得以掌握主动权,孤心魂便没想过再把主动权拱手让出。
他早已抓了一把树叶,在等章宝岩憋不住气要落刀前的刹那。
他只要抓住这刹那时机,再往被章宝岩将发未发的刀气所充斥的那方天地,添一把小小的劲儿,便能瞬间诱发出存蓄于那方天地的所有劲气。
嗡!
章宝岩一刀斩出。
天地再为之一颤。
那数片树叶眨眼间便化为看不见的齑粉。
至于“迎风一刀斩”的八成威势则再次被跳出局中的孤心魂以拂尘剑拐往树林中去。
数棵树木难堪巨力摧折,哗啦啦倒成一片!
除了主干之外的树叶枝杈则在那狂暴刀罡之下化为一阵褐绿色雾雨!
一刀落下后,章宝岩没去看结果。
因为他已知道自己确实被玩弄了一番,他哼哼直笑:“就算破了我这杀招又如何,你还是拿我没办法。”
孤心魂确实拿章宝岩毫无办法,嘴上却半点不认输道:“前辈别急,这真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