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凭借着灵敏的政治嗅觉和军事素养,陆郅觉察到此事有些不对,立即飞鸽传书给南下追击皇甫锦残余势力的陆天机等人。
与此同时,南边的军队大营也遭遇了挫折。
表面看上去,形式对北方一片大好,大破八卦阵后,崔玄微、陆天机、苏夔兵分三路,很快就打下了江城,一直往南推进。
似乎老天也在和北方军队作对。
皇甫锦战败后朝着东南沿海逃去,因为今年气候反常,导致原本就潮湿的岭南地区蛇虫横行,瘴疠频生。本来可以一鼓作气的北方军队忽染瘟疫,战斗力下降,与此同时,皇甫锦的军队在岭南地区似乎得到了某个神秘势力的帮助,凭借着一只影子部队的奇袭,很打了几场漂亮的胜仗。
驻守江城的陆天机皱眉看着面前的血书。近几日他接连不断地接到各地奏报,均称被不明生物袭击,请求速派援兵救援,有的奏报甚至是由鲜血写就。
“蛇人……蛇人……想来也和那两个脱不开关系。”凝神沉思了片刻,陆天机对身后的苏夔吩咐道:“最先有蛇人出没的应该是江陵一代,传说女娲的地宫就在那里。苏夔你去一趟江陵,和陆郅他们一起追查此事。”
苏夔依旧板着脸,和多年前无甚变化,只是眉间的皱痕更为深刻了一些:“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那两位从来就不是兔子。只不知古怪的蛇人究竟是如何产生,力量如何,有何弱点?若是每一个都如上次我遇见的那条一般,只要凑够一千,就能以少胜多,打败我们一万人的军队。”
情势并不乐观。
陆天机赞同地点点头,道:“所以你这次前去,就是要弄清楚怪物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有扼住源头,我们才不会陷入被动之中。此去艰险,军队里会法术的,不论出身如何,你全都带上吧。”
***
这一日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草叶上的露水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辉。
这是一片荒山,山坡上长着一片榆树林。按理说五月间榆树正该枝繁叶茂之季,可是这里却是落叶枯枝覆盖满地面,
四郎有种奇特的被窥视敢,就来自于那些高大的榆树中。他狐疑的四处看,却什么异状都没有。林子里看上去再正常不过了。连四处游荡的鬼怪精魅都没有。
这就是最大的不正常!榆树林少说也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其中不乏参天大树,可是四郎却一个树木的精魅都没有发现。走在树林子里,四郎的脚步放的很轻,仿佛避免惊醒土里的怪物。毫无来由的,四郎总觉得泥土中有什么东西吸走了榆树的精气,有极度危险的生物在这片土地下面蠢蠢欲动。
两只狐狸背着背篓一起登上山顶,四郎回目远眺,见远处一间茅屋外头站着几个奇怪的高个子,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就发现那几个高个子肩膀上都扛着一个人,飞速的滑动着,行走的姿势立马让四郎想起了梦境里的蛇人。
“表弟,你快点啊。我肚子都饿了。也不知道华阳他们煮好糯米没有。”胡恪看表弟又拉在了后面,有点不高兴地倒回来催促:“表弟,你再这样磨磨蹭蹭下去,太阳下山也走不出树林。要是不肯走路,干脆变成胖狐狸好了,我扛着你回去。”
四郎赶忙加快脚步来到胡恪身边,然后他指着那座茅屋问道:“表哥,那儿住着人吗?”
胡恪扫了一眼,道:“大概吧。前段时间江陵打仗,有些人家就往山上跑。听费总管说,原是漫山遍野的饥民,僵尸们天天流着口水盼望着他们能误打误撞闯进墓道里。只是也不知道他们后来究竟躲去了哪里,如今全不见人影。”
四郎道:“我看到那茅屋附近长了许多野生的葛藤。五月是毒月,很容易就得热病,我们采些回去泡水喝吧。”
葛藤的茎皮是穷人夏日衣服的原料,此外,还有解热透疹,生津止渴的作用,对于道士而言,更是制作绑鬼神仙索不可或缺的原料。
胡恪精于医道,一听之下十分感兴趣,当先朝茅屋处走去。
到了茅屋跟前,刚才见到的怪人已经不见踪影。
天上并没有下雨,地上却十分湿滑。茅屋前的小路上到处是亮晶晶的古怪痕迹,好像巨大的爬虫打此处行过。
四郎沾起一点到鼻端闻了闻,是腥臭滑腻的黏液。来到茅屋外面,胡恪的神情郑重起来,妖怪的嗅觉总是比凡人要灵敏一些。
两只狐狸对视一样,不约而同唤出武器,放轻脚步、慢慢走近茅屋的大门。
“吱嘎——”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屋中并无四郎预想中的血腥场面,甚至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只是也没有活人的气息。
四郎和胡恪里里外外查看了一下。
——菖蒲和艾草散落了一桌,一个编了一半的艾虎落在地上。厨房的缶中有用水泡着的粽子。拿出来一摸,粽子还是温热的。角落里一坛雄黄酒被打破了,屋里弥漫着古怪的味道。
一切看上去都很平常。
“走吧,可能是主人家有急事离去。”胡恪见没什么一异常,就把武器收了起来,转身出门去。
滴答。
一滴水落在四郎脸上,他淡定的擦干净脸,思考片刻,也跟着退了出去。还反手将房门紧紧关上,顺便贴了一道符在上头,也算是为主人家做点力所能及之事。
他们刚一出门,滴答,滴答,屋梁上便不停的往下滴落血水。如果有人朝上望一眼,就能看到房顶挂着几具被啃得坑坑洼洼的新鲜尸体,横梁上盘踞着一个蛇人。
嘶~那蛇人对着四郎的背影吐了吐信子。眸子里露出贪婪的光芒。
出得门去,胡恪俯身割下一条葛藤扔进背篓里,不小心摸了一手的腥臭黏液,忍不住抱怨道:“今年的时节古怪,到了四月,气温逐渐升高,因为雨水充沛,地里蕴藏的热毒蒸腾着水气,许多有毒的爬虫都不再避人,爬得四处都是。刚才在那屋子里,也是一股子腥味。”
四郎轻声问道:“表哥,昭王的墓穴外面为什么要种一片榆树林呢?我听说榆树的根部常常会穿透棺材生长,如果埋藏一个人的坟而找不到确切位置就找榆树,离它一米之内必是坟。你说,那些榆树下面不会都是死人吧?”
胡恪不甚在意地说:“那片榆树是王兄让种的。怎么了?我看你从刚才起脸色就有些不对劲。若是不喜欢留在墓中,华阳他们在村子里盘下来一爿铺子,你可以住在那里。反正离得近,我常去找你也是一样。”
“没什么,就是昨晚做了噩梦,一大早起床觉得心神不宁。大约是真的不习惯住在墓穴里吧。”四郎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俯身迅速在林子里捡拾干柴,全都不出声地堆在茅屋四周。
等堆了足够的柴火后,四郎的手一晃,茅屋四周的木柴一下子燃烧起来,连带着茅屋也着了火。
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东/突西撞,拍打的门窗不停晃动,可是门窗上都被四郎提前贴了符篆,里面的东西无论如何都出不来。烧了片刻,那东西就凄厉的嚎叫起来。
四郎甩了一张噤声咒过去,嚎叫声立即消失掉了。
铜镜里的南明离火能焚万物,茅屋不一时就轰然坍塌,一条巨大粗壮的绳索状物体露在倒下的梁柱外面,无力的挥动两下,便颓然的落了下去。
四郎面无表情的立在房屋外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肉被烤焦后令人作呕的味道。无数的火星在他身边缓缓坠落,这让少年郎一贯亲和的面庞忽然多出几分疏离冷漠。
胡恪被这变故惊呆了。他可不知道自家只知道傻吃傻玩的蠢表弟究竟是何时悄悄长大,长大到如此凶残的地步。
“那是什么东西?怎么看着半蛇半人的,你不是把喝了雄黄酒后显出原形的蛇妖给烧死了吧?”狐狸表哥走到四郎身边,讪讪地问道。心里对表弟伸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之感。
四郎迈动脚步,来到葛藤从旁边,用一根木棍在草丛中扒拉了一阵,就挑出来一件铠甲。将木棍一甩,就把铠甲连着裤子靴子一串带了出来。
“是江陵城里的陆家军。”胡恪过来看了看,肯定道。“有点奇怪啊……”
“哪里奇怪?”
“你看,这应该是个经验很老道的士兵,知道在毒虫肆虐的树林里应该把裤子和靴子都扎在一处不留缝隙。可是,这也说明并不是他们自己脱下衣服或者有人强迫他们脱衣服,而是衣服里的人直接消失掉了。你看,这里的铁扣没有解开。铁扣不解开,铠甲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脱下来的。”说到这里,胡恪忽然明白过来:“表弟,难道你认为是屋中的蛇妖干的?妖怪为何要和陆家的军队过不去?”
“屋中不是蛇妖,而是蛇人。茅屋的主人大概遭了蛇人们的毒手,但是这些士兵,却并不是蛇人害的。表哥,墓里的红色黏液状物体,真的不能出古墓吗?”
胡恪也不笨,立马明白了四郎的担忧,他一拍脑门,急道:“糟糕,恐怕是墓中生变。我们得赶快回去!”
四郎却并不着急,他拦住略显慌乱的狐狸表哥:“表哥,现在我们回去,敌暗我明,说不定就是自投罗网。不如先去和殿下还有华阳姑姑会和,再做下一步打算。这也是我为何刚才在屋子里没有动手,反而瓮中捉鳖,将蛇人锁在屋子里烧死的缘故。一来,验证了这些蛇人的确比我想象的还要畏火,二来也是要营造一个火灾的假象迷惑敌人。”
也许是还不太能接受自家肥嘟嘟的可爱表弟忽然从混吃等死的废材成长为心狠手辣的妖族精英这一事实,胡恪心里很是别扭。总觉得表弟提起蛇人的时候,神色不太对劲。
怎么说呢?变得有些不太像他了。
[表弟真的是只大狐狸了。做事情有自己的想法,也不再需要别人的提点。这样下去,一定能做好一个族长吧。]欣慰之余,胡恪难免有些哀伤,在他心底深处,还有些毫无道理的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胖狐狸正在朝大妖怪进化?还是说,这蠢货把自己搞分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