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生产，儿孙满堂

擦汗。

    “萱萱，你怎么样？”一边又对那刚才被他斥责呆立不动的产婆吼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给皇后接生，要是皇后有个三场两顿，朕就灭你九族。”

    产婆吓得脸色一白，连忙应声走过来。

    “娘娘，别紧张，放松，放松，深呼吸…对，就是这样，深呼吸…”

    沈青萱咬紧唇瓣，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对凤倾璃虚弱一笑。

    “你别担心…我这是第二胎，不…不会那么艰难了。不过就是…疼…疼一会儿而已。你先…先出去…”

    凤倾璃抓着她的手摇头，“我不出去，我要在这儿陪着你。你别说话，别怕，不会有事的。”他一边安慰她，一边给她输送真气。女人生孩子，他一个大男人帮不了什么忙，只能期待这点微薄的力量缓解她的疼痛。

    “用力，娘娘，用力…对，再用力…”

    一盆盆热水端进来，又一盆盆血水端出去，看得凤倾璃比沈青萱还紧张。想起那一次她生产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隔着万里之遥，他都能感受到那种切肤之痛。如今他就在她身边，她的手在他的掌心。他看着她疼得满头大汗，看着她咬紧牙关指甲狠狠嵌入了他的皮肉里。他不觉得痛，只是心疼她的痛。由她的疼痛里，他看到当初生绾儿和尘儿的痛不欲生，再兼四面楚歌。

    那个时候的她，是如何坚持过来的？

    想到这些，他就自责愧疚，越发的心疼。而如今，看着她这样痛，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萱萱…”他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别怕，我就在你身边，我永远陪着你。以后，以后咱们再也不要孩子了，以后再也不要这么痛了。”

    沈青萱已经快痛得昏过去，模模糊糊听到他在耳边低语，竟然笑了出来。

    “你不是…不是喜欢孩子吗？没事的，别担心，很快…啊——”

    她蓦然惨叫一声，而后觉得身体一松，浑身的力气已经用尽，同时一股热流通过她的掌心流进身体经脉，缓解了她的疲惫。

    “哇哇哇…”

    婴儿的啼哭声响彻大殿，产婆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裹，满脸喜色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是个小公主。”

    满屋的丫鬟齐齐跪在地上，大声道：“恭喜碧下，恭喜娘娘。”

    外面的太医也松了口气，纷纷跪在地上，高声祝贺。

    凤倾璃回头对脸色还有些白的沈青萱道：“萱萱，你听见了吗？女儿，咱们又有一个女儿了。”

    沈青萱扯出一个笑容来，“孩子，给我看看。”

    凤倾璃忙接过产婆手中的孩子，很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另外一只手扶着沈青萱半坐起来，把还在哭泣的孩子凑过去。

    “萱萱，你看，她长得很漂亮。”

    沈青萱伸出手来，抚摸着女儿的脸。或许是因为母女连心，骨肉亲情的缘故，那孩子被她一触摸，很快就不哭了。睁着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茫然的看着她。

    “是，很漂亮，长得很像你。”

    沈青萱靠在他怀里，绾儿长得像她，这个孩子长得像凤倾璃。

    “子靖，给她取个名字吧。”

    凤倾璃想了想，最后笑道：“还是你来取吧。”

    沈青萱也不推脱，仔细思索了会儿，道：“叫兮儿吧，凤君兮，兮儿。”

    “兮儿。”凤倾璃呢喃着这两个字，最后一锤定音，“好，就叫兮儿，咱们的兮儿。”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

    殿内又响起如海浪潮的声音。

    又得了一个女儿，凤倾璃很高兴，下令皇宫上下所有人月例增加两倍，让大家好好过个年。

    沈青萱安静的躺着，唇边露出温柔的笑。

    年后天气慢慢的温和了些，沈青萱休养了一段日子也能下床了，开始给凤君兮喂奶。至于其他几个孩子，她实在没有精力照顾，也只好交给乳娘了。不过几个孩子还是必须呆在曦和宫，不放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始终不放心。

    百日宴的时候，凤君兮的名字正事上了宗蝶。

    过了年，沈青萱带着几个孩子去了趟秋府和沈府，给极为长辈拜年。如今秋老太爷和老太君以及沈老太爷都年纪大了，沈老太爷和秋老太爷都分别在年前递交了辞官的折子，凤倾璃批了，准他们回家安心养老。

    秋明珠也带着儿子回了娘家，阔别两年，秋明珠成熟不少，眉宇间都满是为母亲的慈爱和骄傲。秋明韵和秋明容也都在去年出嫁，现在都有了自己的孩子。过年了，几个姐妹都回娘家拜年。看着一张张的笑脸，沈青萱心中很是感慨。仿佛那一年的离别，从来没有出现过。

    回宫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恶心，给自己把了把脉，果然是又怀孕了。

    当时凤倾璃坐在她身边，她怀里抱着凤君兮，凤倾璃两只手都抱着孩子，脸上还带着笑容。她低着头，突然道：“我怀孕了。”

    凤倾璃身子一僵，立即回头看着她。

    她很淡定的抬头，对他一笑。

    “你又要当父亲了。”

    凤倾璃的表情很精彩，似惊喜又有些担心，大概想起上次她生产太痛苦，便有些高兴不起来。

    沈青萱笑了笑，“别担心了，你看现在我不是好好的？早说了女人生孩子，第一胎最苦，之后就很顺利了。”

    “可是…”凤倾璃还是有些害怕。

    “别可是了。”沈青萱打断他，“现在都已经怀上了，难不成你还让我打掉？我可告诉你，女人堕胎流产对身体伤害更大。”

    凤倾璃脸色立即变得很凝重，沈青萱扑哧一声笑了。

    “我逗你玩的。我的孩子，我怎么舍得打掉？告诉你，这孩子我肯定要生下来，你就别可是了啊。左右也不过是辛苦几个月，生产的时候疼一点，熬过去就好了。”

    凤倾璃还在纠结，“可是…”

    他目光落在沈青萱平平的小腹上，叹了口气，用无比哀怨的口气道：“我又要冲几个月凉水澡了。”

    沈青萱一怔，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立即红透了一张脸，狠狠的瞪着他。这个人，就不能想想其他的？整天就只知道想着这事儿。

    凤倾璃对于她指责的目光毫不羞愧，反而还用很无辜很幽怨的眼神瞪着…她的肚子。

    瞪什么瞪？她一个孕妇怀着孩子这么辛苦都没有瞪，他不满什么？想到这里沈青萱觉得自己很悲催，好像这两年来她不是怀孩子就是生孩子。前年怀着孩子不得已离开，还得费尽心思瞒着。挺着个大肚子天天跟那些人周旋，又要当公主又要当皇帝还得铲除那些居心不良的人。

    好不容易夫妻俩团聚了，消除了心结，没过两个月她又怀孕了。这才刚刚生下孩子不久，坐完了月子，现在又怀上了。感觉她现在成了生产的工具了。

    哀叹的同时她也庆幸，罢了。凤倾璃现在是皇帝，又为了她废除了后宫，断绝了更多的子嗣。将来她的儿子要继承皇位，身边不能没有一个心腹来辅佐他，没有什么人是比自己亲弟弟更值得信任的了。当然，她会好好的教导他们，不许兄弟逆墙的事情发生。

    永历二年冬，沈青萱又诞下了一个皇子，取名凤君天。

    沈青萱当时抱着儿子，感叹道：“我这是走的什么运？四个孩子全都在冬天出生。我自己出生在冬天，难不成这个也有遗传？”

    当时已经两岁的凤君绾在地上玩着珠宝首饰，她的双胞胎哥哥在一边好奇的看着刚刚出生的弟弟，凤君兮从老爹手臂上探出头来，四双眼睛全都看着躺在床上的老娘。

    凤君绾睁大眼睛眨啊眨，觉得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凤君尘皱了皱眉，想着这小屁孩出生以后会不会抢走母后对他的关注？嗯，得早做防备。

    凤君兮流着哈喇子傻傻的盯着娘亲怀里的弟弟，眼睛亮亮的。太好了，以后她不是最小的了，有人给她欺负了。

    上官薇年纪最大，过完年她就五岁了。她眨巴着一双漂亮的眼睛，觉得这个小弟弟长得真可爱。

    上官漠也有两岁了，他不像凤君尘那么老气横秋，倒是温润如水，跟他生父有点像。此时看着又有了一个小弟弟，他只是笑的开心而喜悦。

    凤倾璃低头看着她，笑了笑。

    “这确实挺巧的。”

    沈青萱瞪着他，“还不都是怪你。”

    凤君尘回头盯着老爹，眼睛里都是好奇和疑问。

    凤倾璃以手握拳放在唇上轻咳一声，“这可不能怪我。”

    沈青萱轻哼一声，看着满殿站着坐着躺着的几个孩子，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她今年才十八岁，都已经是四个孩子的娘了。时间过得真快了，换了以前，她连想都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早就当娘。

    “我现在看着这些孩子，还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如是说。

    凤倾璃也有些感叹，“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才十三岁，如今都十八岁了。不知不觉，都五年过去了，确实挺快的。”

    沈青萱笑笑，又道：“开春了派人送薇儿和漠儿回上官府看看吧，好歹他们也是上官府的子孙。”顿了顿，她长叹一声。

    “去年上官陌尘说他不会再娶妻了，没想到他还真信守诺言不再娶妻，连上官老夫人给他安排的妾室，他都爱理不理的。”她摇摇头，看着上官薇越发与秋明霞相似的五官，眼神有些恍惚。

    “当初我接薇儿和漠儿进宫，是怕他们在上官府被人欺负。如今上官府也分家了，上官陌尘身边没有什么女人，上官老夫人这个当祖母的想必也会好好护着自己的孙子孙女。你说，我们要不要把他们还给上官陌尘？”

    她跟凤倾璃商量着，觉得好歹两个孩子姓上官。骨血亲情，父子父女间哪有隔夜仇？这样让他们永远养在皇宫，时间久了难免和上官府的人产生隔阂，想必这也不是秋明霞愿意看见的。

    凤倾璃沉吟了会儿，还没开口说话，那边正和凤倾绾玩耍的上官薇闻言跑了过来，抓着她的袖子道：“皇姨，不要赶薇儿走，我不要离开皇姨，不要赶薇儿和弟弟走。薇儿会很乖，会听话，也会帮皇姨照顾弟弟妹妹。皇姨不要赶我们走…”她说着就流出了眼泪，一张小脸满是祈求和伤心。

    沈青萱吓了一跳，被她哭得心都揪了起来，连忙把凤君天塞给凤倾璃，边给上官薇擦眼泪边安慰。

    “薇儿别哭，皇姨没有要赶走你，别哭了啊，脸儿哭花了就不漂亮了。”

    那边上官漠也跑过来，拉着沈青萱另一只袖子，稚嫩的脸上充满了不舍和祈求。

    “姐姐不走，漠儿也不走，皇姨不要不要我们。”他年纪小，见到上官薇哭，他也哭了起来。两个孩子一起哭，其他几个孩子也是一愣，然后刚出生不久的凤君天也跟着哭了起来，好似即将被抛弃的是他一样。他最小，哭得也最凶猛，眼泪不要钱似的掉。吓得凤倾璃差点手一松把他给扔到地上，他又不懂得安慰孩子，只得求助的看向沈青萱。

    沈青萱现在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明知道上官薇因幼时被虐待心里又阴影，还在她面前说这些干什么？这孩子现在只怕觉得自己要抛弃她了，伤心得一个劲儿的哭。这还不够，偏偏那几个小祖宗还在这儿添乱。凤君天开哭以后，躺在凤倾璃另外一支手臂上的凤君兮也开始哭了起来。

    一时之间方才还欢笑声不断的大殿转眼就被几个孩子的哭声淹没，外面的几个丫鬟全都被这哭声给惊得跑了进来，看着这样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红萼看着一脸苦笑安慰上官薇的沈青萱，又看了看抱着两个孩子不知怎么是好的凤倾璃，呆呆的问：“小姐，这…这是怎么了？”

    沈青萱满脸都是自作自受后的懊恼和苦涩，“没事，你们出去吧。”

    这时候凤君绾又跑到窗前，眨巴着一双眼睛很认真的看着她。

    “母后，你要赶薇姐姐走吗？不要赶走薇姐姐好不好？我喜欢和薇姐姐玩儿，你别赶她走好不好？”

    凤君尘站着没动，想着若是少了这两个臭屁孩儿，母后就会多关注他一些。嗯，这样很好。

    沈青萱被女儿问得无语，好像自己一下子就变成恶人了。红萼绿鸢几个有些愕然的盯着她，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这是什么情况。

    沈青萱只得好言安慰还在不停抽泣的上官薇，“好薇儿，别哭了啊，你看你一哭，几个弟弟妹妹全都哭了。你是姐姐，要给弟弟妹妹们做榜样，可不能这样哭哭啼啼的。你看天儿，他还不足一个月大，这样哭下去，嗓子都哭哑了，你也不忍心对不对？”

    上官薇果然不哭了，睁着一双大眼睛，眼睫上还有泪珠。

    “薇儿不是故意惹弟弟妹妹们哭的，皇姨别生气好不好？薇儿以后会很乖，会听话，皇姨不要赶薇儿和弟弟走，好不好？”

    “好。”沈青萱爱怜的摸着她的头，又给上官漠和小儿子小女儿擦了擦眼泪。“皇姨没有要赶你们走，皇姨把你们接近宫来，以后你们就是皇姨的孩子。只是你们好歹姓上官，你们的母亲虽然过世了，但是你们的父亲还在。皇姨是担心以后你们长大了，怪皇姨故意拆散你们父女，伤了父女情分，这才有了这个想法的。薇儿要是不想走，皇姨也不勉强。等你们长大了，想出宫了，皇姨再放你们回家好不好？”

    上官薇用力的点头，忙擦干眼泪，小手拽着她的衣袖，很认真道：“薇儿不回去。”她靠在沈青萱身上，道：“皇姨对薇儿最好，薇儿永远也不离开皇姨。”

    上官漠有样学样，立即道：“我也不离开。”

    “好，都不离开。”沈青萱微笑着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又指了指凤倾璃怀中两个还在抽泣的凤君兮和凤君天，道：“现在弟弟和妹妹都因你们哭了，薇儿快去让他们别哭好不好？”

    “嗯。”

    上官薇走过去，看着凤君兮和凤君天，很认真道：“弟弟妹妹，你们别哭了，等你们长大了，姐姐给你们做好吃的糕点好不好？姐姐叫你们读书写字，咱们一起玩，别哭了好不好？”

    凤倾璃失笑，觉得小孩子就是天真。然而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只见刚才还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凤倾兮和凤君天，听了上官薇这番话，还真的渐渐止住了哭泣。眨巴着眼睛看着她，转眼又露出笑容来。

    凤倾璃傻眼了，怔愣愣的看着上官薇，见她脸上笑容温柔，眼神清澈如水，纯真而善意。他又看向微笑着的沈青萱，眼神疑问。

    沈青萱说：“小孩子有小孩子的世界，你别小看她们，她们有自己交流的方式。你觉得的单纯和天真，在某些时候对某些人，就好比你在朝堂上战争上用的各种兵法谋略，百战不殆。”

    凤倾璃思索了半晌，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然后很郑重的看着沈青萱，“萱萱，我觉得这几个孩子不用请太傅了，直接交给薇儿教导就可以了。”

    沈青萱愕然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