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牢室,都有专人看守。
关押在这里的犯人,都不是等闲之辈。
或是清流名士,或是犯罪的朝廷大员,地位皆不同寻常。
狱吏带着那男子来到一座独立的牢室门口,沿着甬道下去,然后拍击牢门。
很快,牢门开了。
这牢室分内外两间,外面是狱卒休息的地方,而里面则关押着犯人。牢室灯光昏暗,里面有四个狱卒。
狱吏走进来,向那四个狱卒摆了摆手。
“你们出去一会儿,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是!”
狱卒对这种事情,似乎是司空见惯,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便一个个的走出了牢室。
狱吏旋即挑亮了牢室烛光,躬身道:“请在此稍候。”
男子点点头,负手而立。
狱吏则走进了内间,只听到里面传来开锁的声音,不一会儿,他领着一个犯人走了出来。
“司徒,你们慢慢聊,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小人就在外面。”
那犯人须发灰白,相貌清癯。
他身着一件半臂囚衣,但非常干净。
站在那里,他丝毫没有颓废之色,反而有一种渊渟岳峙的卓然风采。
“奉先,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这犯人,正是司徒王允。
而那男子则缓缓转过身来,烛光照映着他如同刀劈斧削一般,棱角分明的面庞。
“司徒就不怕布深夜前来,别有用心吗?”
王允哈哈笑了,在桌旁坐下。
“奉先想取我性命,又何需亲自动手?
相信,这长安城里面,只要奉先一句话,会有无数人想要取我人头。”
王允说着,嘴角一撇,勾勒出一抹笑容。
男人,正是吕布。
他见王允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也笑了。
“司徒,果然有高士之风。”
“呵呵,什么高士,只不过是一个很快会被处死的老家伙罢了。”
“如此说来,司徒已经准备好,慨然赴死吗?”
“若不慨然,董仲颖就会饶我性命?”
吕布凝视王允,目光中,显出一丝复杂之色。
他犹豫片刻后,轻声道:“司徒,布今日前来,乃是为求教司徒。”
“哦?”
王允道:“奉先应该春风得意才是,又有何事烦恼?
如果是那丁辰,老夫就缚之时,就已经离间了丞相和他的关系,想必丞相会对他有所疏离。纵观这长安城中,能够威胁到奉先的人,也只有那丁辰一个。既然他无法威胁到奉先,又是何人?”
吕布闻听,一脸颓然。
“司徒说的不错,在司徒被关押后,丞相的确是疏远了丁辰,还把虎贲军赶出丞相府,并设三千铁甲军,交由布来统帅。而飞熊军,如今则是由文远一手执掌。
那丁辰伤势严重,一直在家中休养。
我原以为……
可不成想,前些日子,东郡太守曹操,派人来到长安。
丞相任命他为兖州刺史,眼见着就成为一方诸侯。我担心,丞相会因为曹操,改变对丁辰的态度。”
“曹操,曹孟德吗?”
王允眸光一凝,旋即露出凝重之色。
“就是他……以丞相对他的态度来看,只怕丁辰康复之日,也就是他执掌铁甲军之时。你知道,丞相对我有些不满,以前倚重我,是无人可用。而今他有了丁辰,如果再加上一个曹操,一内一外,相信用不得多久,丁辰就会把我赶出长安城。”
吕布说到这里,有些咬牙切齿。
他猛然抬起头来,道:“所以今日我冒险前来,就是想请司徒,为我出一个主意。
若司徒能救我,布定效犬马之劳。”
王允听闻,哈哈大笑。
他摆手对吕布道:“奉先不必如此客气,你知道,我对你一直很欣赏。
可惜,董仲颖有眼无珠,识不得真豪杰……他以为,一个小小的阉人之后,就能改变他目前的情况?
呵呵,可笑,实在是可笑!
那曹操虽有些本事,可又能如何?还不是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奉先,你只管放心,一个曹操无伤大局,我早已为他想好了对手,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消息。
至于丁辰,你也不必太担心。
他现在不是还在养伤吗?
你留意一下,看他伤势如何……
只不过,你真的决定了吗?”
吕布脸色,微微一变。
他沉吟片刻后,抬起头,看着王允道:“司徒放心,布已有决定。
董卓视我若鹰犬,招之则来,挥之即去,布心中早有不满。这次他关押司徒,更准备在两个月后斩杀王公,布绝不能坐视不理。王公待我恩重,若有差遣,定然从命。”
“如此,请奉先稍候。”
王允说完,便站起身走进了内间牢室。
片刻后,他又重新走出来,手里却多了一封书信。
“请奉先尽快派人,按照这信上的地址送达。”
说完,他又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不过这些日子,你要设法掌控住长安城的局势,不出一个月,一定会有变化。到那时候,便是你我飞黄腾达,兴复汉室之时。”
吕布闻听,顿时喜出望外。
他接过书信,甚至看都没有看,便说道:“王公放心,我定会把此事办妥。”
“好了,天色不早,你在这里太久,会被人察觉。
今后有什么事,就不要亲自前来,我会让王吉通知你,免得董卓对你心生疑窦。”
吕布忙点头答应,与王允又寒暄几句之后,他便起身告辞。
目送吕布的背影消失在牢门外,王允突然笑了。
在那摇曳不定的灯光下,他的笑容里透着一丝丝阴森之气,仿佛呢喃道:“大事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