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趺坐在那儿,如老僧入定,不知已坐了多少年、多少月、多少日、多少时辰,甚至不知他是否已然坐化。
这个住在地底里、振新堂内、郭雪闺阁下的人!
“你好。”郭雪对这地底里的人很客气。
“你好。”地穴里的人对郭雪也很客气。
“今晚一切都还好吧?”
“还好,只是夜空的星太繁亮了些。”
“地面的人今晚更热闹。”
“哦?”
“时候到了,他们已打起来了。”
“是谁跟谁?”
“唐奥运抓了柴依琳,陈妖精和王庚为营救她而杀上了亚细亚大楼,宋展和关兴平等人在‘兄弟盟’,外展开了包围,不久定会打起来的。”
“可是毛丰源仍未出现,不一定会打得起来。”
“毛丰源一定会出现的。”
那地洞里的人略一沉吟,终于还是问:“何以见得?”
“柴依琳失贞,陈妖精遇险,王庚遭厄,你说毛丰源会躲着不见人否?他跟唐奥运迟早有这一仗,避不了的。”
“你说得对。”
“所以,你的时候到了。”郭雪婉然一笑,“一切你都了然于胸,期盼已久,你只是没说出来、装不懂而已。”
地底里的人默然。
“今天晚上,是你多日以来枕戈待旦的日子。你苟延残喘,就等今天,这是你梦寐以求的日子。现在时机到了,一如我跟你约定了的,我助你去报大仇,完成夙愿。”
半晌,那人才有气无力但十分尖锐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郭雪的眸子深邃如梦,浅浅一笑,也十分妩媚:“你的崛起取代了‘振新堂’,五年来,你的势力把我们堂里的人打得抬不起头来做人,你又并未履行婚约娶我,还杀了我的父亲……你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然后她又嫣然一笑,万分惊艳:“也许,就为了我不帮你、现在还有谁来帮你、谁还帮得了你这一点吧!”
她那么漂亮,语音袅袅动人,人又单纯极了,但随口说出去的话,却直如一记闪电、一道惊雷。
“来人哪,起轿,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也一定非常意外,说不定还会十分惊喜。”她说,笑起来眼眸如梦,梨涡犹如梦正深深。
王庚没料吴亮会倒过来给他致命的一击。
吴亮一刀得手,黑刀犹在王庚体内,但仍不及抽回,陈妖精的右手四指已戳向他背门上。
陈妖精的攻袭来得好快!
且奇!
吴亮本要反肘倒撞了出去,但陈妖精这四刀本就是他毕生的功力,吴亮如何抵挡得住?
陈妖精第一刀已卸去了他的肘劲。
第二刀已洞穿了他的肘部关节。
第三刀竟把他整只手臂弹飞出去……跟臂部扯裂断掉然后才“飞”出去!
第四刀则捺在吴亮背门上。
吴亮惨嚎,吐血,倒地,殁。
吃惊的是唐奥运:这倒使他见识了陈妖精真正的实力。
更吃惊的是陈妖精,但他伤心更大于惊心:因为王庚已遭了暗算!
这使他十分自责,十分追悔:因为他竟不及告诉和提醒王庚,他在四楼窗户望下去之际,另一件发现的奇事便是……吴亮在“兄弟盟”的子弟中,不是在苦战,也不是在突围,而是在跟宋江、易南千千交头接耳地在密议!
所以他对吴亮早有提防,因此吴亮的“黑刀”一出手,他就马上出手。
但还是迟了。
他不及救王庚。
他只能杀了吴亮,但挽不回王庚的厄运。
他就是因见吴亮行动怪异,以为王庚也是内奸,所以才没有及时把吴亮有变的事告诉王庚,而致王庚没及时在毫无防备下遭了暗算!
而厄运仍未过去。
唐奥运已一个箭步,掠了过来。
陈妖精十分清楚,凭自己的功力,还能勉强抵挡两三招,但久战必败。
何况他已失去了王庚的支持。
而唐奥运随时都有“兄弟盟”弟子的支援。
依目前的情况:他们是输定了,也是死定了。
那么柴依琳该怎么办?
谁来救她?
出乎意外的是:王庚兀然拔出了“黑刀”。
黑血疾喷。
血雨洒落在柴依琳的**上。
唐奥运一晃身,一爪捺向王庚。
他用的是左手。
陈妖精再没有犹豫的机会,左拳一迎,以拳击唐奥运。
唐奥运忽而弹出了右手尾指。
这一指弹得独特怪异,陈妖精别无选择,急递左拳,硬接这指。
这—来,右手的刀已不能成功将两道劲力化解,陈妖精大吼一声,鼻孔、耳孔、瞳孔一起渗出血来。
这一招,硬接下来,他已吃了大亏。
这一次,唐奥运已在上一回交手中觑出了他功力的破绽,然后一招攻破。
这一下,陈妖精只觉金撞钟鸣、火星乱迸、血气翻腾、痛苦不堪,一时无法应战,身子不住在原地旋转,而他双手用力掩着双耳,尖声狂啸,才能抵消心头烦恶、血气翻涌。
唐奥运一闪身,已至王庚身前。
王庚却一刀砍了下去。
他砍的居然不是唐奥运。
而是柴依琳!
已经昏迷了的、几乎受到**受辱、像一朵花般娇嫩的柴依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