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且先从身边的杀起。
先除内忧,再灭外患!
他要先杀李逵!
他在“出迎”毛丰源前,先到一楼大厅一趟。
他在大殿就见着了正在“恭候”他的李逵。
李逵一见唐奥运,就知道他对自己已动了杀机。
他几乎马上省悟到:自己这趟回来错了!
大错特错矣!
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一向警觉的李逵,也曾反覆衡量过:到底要不要回“兄弟盟”?唐奥运会不会误会自己?一再思量过后,他仍是决定要回去“走一趟”。
好歹也得走这一趟。
“回去”的原因是:好歹也“宾主一场”。李逵虽然深明:“伴君如伴虎”,但他却有一个希望能遵守的“原则”,那就是“好来好往”。
他跟随柴少云、毛丰源、唐奥运、乃至于当年初露头角的宋江,都有一段不短的时日了,这使得他明白这些人的特性和好一些“道理”,譬如这些他追随过的人的处世待人进退策略便令他深有启发:
一、柴少云是个唯才是用的人。只要他赏识,他便可以随意也率性地把人破格擢升,且不管那是什么人什么背景甚至有何居心,如果有日连他自己也给他提拔的人出卖或打倒了,他也不以为忤,他注重的是他自己的“眼光”,而认为后起之秀能把他扳倒是他自己活该,他决不因此而先扼杀新秀崛起的机会。
像他那么有信心、豁达的人不多。
李逵自问就做不到这一点。
所以世上确没几个柴少云,现在的柴少云,不是病了,就是死了,活着的也失势了。人生在世,也没几个人能遇得上“柴少云”这种“贵人”的。
二、毛丰源是个“量才适性”的人。他知道自己不能当宫,但能做大事;他喜欢交朋友,跟兄弟们打成一片,生活在一起,又因为常挺身而出帮人助人保护人,所以难免要当大哥、老大,可是却自知不是个当什么帮主教主一派宗主的大才。他跟任何人都能平起平坐,也跟任何人,甚至远不如他的人学习。他不栽培人,他只把对方的长处激发出来。他不怕人赶过了他,因为他没意思要跟对方比。他无所谓。就因为他不注重、不打紧、无所谓,所以他跟人的交往大都能“好来好往,善始善终”,江湖上、武林中,对他风评都不坏,这对他每次败而再成,落而复起,很有帮助。
就因为他不计较、无所谓、没机心,别人都乐见他成功,见他登高一呼,都想扶他一把,或放心让他助己一臂。
李逵自知没毛丰源那么看得开、放得下。
他记得有次入庙拜佛,遇上位老林禅师,曾如此劝他:“现在的柴少云,不是病就是死,不然就是生不如死。唐奥运忙着杀掉精英,方树铮忙于腐化新秀,龙太爷一伙忙着收买人命,你要做大事,找识货的人,还是去试试毛丰源吧!”善哉斯言!
三、唐奥运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甘休”的人。谁碍着他,他就杀谁。他是那种就算跨着自己父兄妻儿的尸体,也要前进的人。他的野心显露太快,锋芒太露,太易招嫉,也常予人浮夸的感觉。可是李逵也是个希望在人世里走一遭能建些勋功伟业,但又并没特殊背景靠山的人,他特别了解这种心态:因为心虚,所以恐慌,既要进取,但手上又没有家底,便输不起,要人注意,就只得炫耀了。这不是浮夸,而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策略。没后台则无苦守的实力,只有作急先锋。柴少云因病,怕不耐久,故处处咄咄逼人,逼使郭山龙提前决战,果令郭山龙终沉不住气,在“兄弟盟”尽墨全军。所以柴少云最是了解唐奥运的心思,并尽力培植他,“放手让他大胆地干”,可惜唐奥运对一脚踩一个恩人下去的事似已成了习惯,所以似并不“珍惜”这“大好贵人”的扶腋之恩。
像唐奥运这种人,无论你帮他什么或你帮了他什么大忙,他都认为是应该的,这是你欠他的,他顶多只会“感激”一阵子,然后又把注意力集中在你对不起他或碍着他的事去了。
李逵自信自己性格中也有这种自私、自大而不择手段的一面,但要做到唐奥运那么决绝彻底,那也真不容易。
看到唐奥运、毛丰源、柴少云的特性,李逵便知道:要成大功、立大业,可真正地不容易!三思孤行如柴少云,随境心安如毛丰源,大不慈悲如唐奥运,都太难做到!由此可见,要成为一个绝顶人物,的确是绝顶的难!
四、宋江令他高深莫测。在十年前,是宋江一手拉他入帮会的。宋江是个严肃的人,他绝对服从、听令。帮里的规矩,他都一一遵从。他原很佩服宋江的忠心。可是后来又发现不然。因为宋江只一力保存着他自己的实力,加入了“兄弟盟”。他在“兄弟盟”里的位置并不低,这可能是因为他加入时手上连同李逵在内不少于三十名年轻高手之故,但柴少云显然没有太重用他。柴少云曾经语重心长地对宋江说过:“一个人太古板就会白过这一生,太成熟深沉就不好玩了。”但毛丰源和唐奥运都很看重这个人。宋江对毛丰源也十分忠诚,这也令李逵十分崇敬,可是,待毛丰源为唐奥运排挤出楼外,宋江马上向唐奥运表态:他可以把他的部队直接隶属于大、二当家调度。一旦唐奥运也背叛同时亦推翻了柴少云,宋江和他的部属不但也按兵不动,而且从此只效忠于唐奥运一人。
因此,宋江的地位,不住稳步上升:他手上的人,也不断增多。他是那种处变不惊,处惊擅变,但又能在每一次惊变中都取得利益的人。人人都需要这个忠诚的人,但似乎他只对自己最忠诚。
李逵自觉不比宋江沉着,但他认为自己比宋江快活。假如一个人的个性很闷,那么,就算他的权很大、势很高、名头很响,还是活得很没意思、白活了。
比起柴少云、唐奥运、毛丰源,宋江还不算很成功,但他一直如竹节,步步高升,前途未可限量,比起柴少云的“勇进”、唐奥运的“躁进”、毛丰源的“勇退”,宋江却只是“潜进”,但却比较讲究“情面”。或曰:进退的功夫,虚饰的手段。
李逵比较注重“情面”。
他也认为不到必要关头,没需要与人决绝。
人留一条路,佛点一炷香。
他也深明唐奥运的个性,只怕已对自己生疑,只恐更对自己动了杀机,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走这一趟:不是为了什么,而是“好来好往,不枉宾主一场”。因为要他反抗、还击,他办得到;若要他主动叛逆、出卖,他做不来。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才能、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