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在水里呢;刚才我一个人有点害怕,不如大哥过来陪小妹说说话吧。”
“嗯,好的!”
其实张牧云刚才在那边呆头鹅般看景色,也很无聊;现在听月婵邀请,他也十分高兴。不过,等他依言到了潭边,抬头只朝水里瞅了几眼,便道:
“妹子,你还得再朝后去去。这水清,我眼神又好……”
“……”
一句话,直羞得月婵忙不迭地朝后退缩,退得急了,一个踉跄差点仰倒在水中。
等一切安定下来,他两个便东一句西一句地闲扯起来。
显然,他们二人现在的话题,离不开抄经二字。一个在水里,一个在水边,又乐此不疲地开始讨论起这些天都抄了多少经来。当然,这些天抄了多少经书,无论是谁都记得很清;偏偏那少年无赖,使劲让月婵反复回忆,希望她以前能漏算掉一本两本。就这般扯闲,原本清冷的水潭边转眼就变得热闹无比。笑语喧声中惊起了附近林中的几只宿鸟,从林间振翅而起,“嘎嘎”地飞向远处的山头。
说了一会儿,话头不免就有些稀疏。这时蹲在水潭边一块石头旁的少年,终于有时间注意到水中那朵娇艳的容颜。银色的月光从他身后照来,将他面前的潭水映得水光迷离;几绺夜晚淡淡的雾岚在水面浮动,将女孩儿的容靥掩映得宛若仙境的白莲。花姿飘逸,恍惚倾人,夜深人静时看见这样不似人间的娇姿艳影,便恍如身游巫山洛浦,阆苑蓬莱,恍恍然再不知今夕何夕,此年何年……
“牧云大哥?”
正当张牧云呆,浮想联翩,水中那女孩儿却开口唤他:
“大哥,是不是刚才月婵那话说得荒唐?”
原来是她刚刚说了个问句,张牧云却恰好走神。见他迟迟不答,月婵有些奇怪,故有此一问。
听她忽然问起,张牧云这才如梦初醒。说起来,这会儿他还有些心结,想起刚才自己心中竟升起几分绮念,便大感羞惭。虽然内心羞愧,听得月婵问话,口里仍笑道:
“哈,不是妹子刚才说话荒唐,只是我见你只有头浮在水潭上,不免联想起以前在罗州饭馆中见过的肉丸子汤,故此出神!”
“……”
见他居然这般联想,月婵不仅不生气,心里还觉得新鲜有趣。不过这时面上也不得不生气;月婵忍着笑,轻啐了他一口,嗔怪道:
“牧云大哥也来欺负月婵!”
话音才落,她又柔声说道:
“大哥也不用着急;等这回挣到了钱,也去买肉买面,月婵学着做肉丸子汤给你吃!”
“哈,好啊,那我就等着吃!”
一番说笑,他们俩便又天南海北地闲聊起来。这会儿谈话间,张牧云还懊恼自己没带换洗衣服来,否则等月婵洗完上来,自己也可以下去洗个澡的。静静的月空下,就这样琐碎地聊天,不知怎么便又渐渐静了下来,两人一个在岸上,一个在水下,一起静默无言地看着月移中天,浩阔的星空下缥缈的烟岚出没于万壑千峰间……
静默了欢乐频繁的笑语,山潭边顿相看以寂寞。不久有清冷的山风吹来,将潭坳中积蓄的暖雾吹走,大约也到了离开的时候。于是张牧云伸了个懒腰,正想告诉月婵差不多该回去,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冷的话语:
“何方狂徒,竟敢在此地偷窥!”
——蓦然响起的声音,毫无先兆,仿佛忽然从地底升起,语调凛然朗洌,寒如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