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情愫的萌生,心动随之而生,翩翩而来,像最美丽的爱的种子,不声不响地就从心底深处生长起来,开花,结果,渐进无声地充斥了整个意识空间,朦胧幽微,流转无痕。
如果说,在今夜之前,在此时之前,艾染仍在徘徊不定自己的心意,犹疑着自己对白若臻究竟是抱着怎样一种情愫,那么此刻,她再也瞒骗不了自己了。
她在意她。
不想随便说爱,爱是把双刃剑,可以使得相爱的人互相慰藉,互相取暖,却也可令相爱的人互相伤害,互相陷落。这样情感的交错她虽不曾经历,却也看得太多。
何况,她与她同为女子,又怎有说爱的资格?
她不想去思考太多,她只知道此刻她就这样伏在她的肩上,感受着她急促的心跳,看着她突来的情绪失控,脑中居然只有一个念头——
不要,不要推开我!
灼热而令人安心的气息扑面而来,白若臻紧绷着的脸色才渐渐有了放松的趋势。她被按住了身子动弹不得,而与她紧紧贴合着的那具身体却带着令她心悸的灼热与急切,透过互相震动着的心口,相同频率的心跳将那一口缠绵的热气缓缓渡入了她的心头。她慢慢地平静了,手足也不再发冷,缓缓睁开了双眼,只觉眼前阵阵发黑,一个正微微抖着的身体紧紧地伏在她的肩头,中长的乌发,苹果绿的睡裙,还有一只打着石膏的厚重的手臂。她蓦然醒觉,“小……小染?”
一声小染,令艾染的心脏顿时揪成了一团。缓缓抬起头,与她眸光相缠,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吓坏了她,“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艾染摇头,狠命地摇头,盈眶的泪水飞洒出来,温温热热的,咸咸涩涩的,就那样扑到了她的面上。“小染……”白若臻无奈喟叹,试着想要推开她禁锢着她的身体,好好跟她说话,未料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却令她陡然加重了力道,更深地抱住了她。
“姐!”艾染低呼,深深地将脸埋入她的发中,贪婪地呼吸着她清冽的发香,以及那一丝总是若有若无的清芬茶香,狠命地抱着,只想就此融入她的骨血,她的气息,再不愿生生剥离。
她的发,她的发,就这样细密密地纠缠在了一起。人言,青丝撩扰,原是情丝纷扰。她的泪水湿润了她的肩膀,令她无意识地轻颤,终于抬手抚上了她的发际,顺流而下,停在了她湿润的颊上。
“对不起,不要再哭了,好吗?”
艾染还是摇头,她叹气,但却因着与她这样的亲近,令她更加无法忽视了。想了想,她试着微笑。“我没事的。不要再哭了,好吗?”
艾染终于抬起头,隔着濛濛的泪雾深深凝望着她。“原来不是做梦,”她突然开口,声音喑哑而语气艰涩,“你真的要我走开。”
白若臻眼中一黯,勉强笑了笑,“不是要你。”
艾染犹自不信,“你骗我。”她伸手抓住她抚在她颊上的手,“你就是用这只手推开我,你要我走开。”
“我们都是在做梦。”白若臻的眼神慢慢低迷了起来,她望着艾染,目光渐次幽深,没有说话,却是静静抽回手,转开了脸去,避开了那令她不安的视线胶着。“所以,我推开的人不是你。把你推开的人,也不是我。”
“真的?”艾染破涕为笑,抽抽搭搭地折腾了几下,绯红着脸。“那你以后都不要再对我说这样的话了好不好?我听了真的很难过的,又害怕,又伤心,我刚才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在梦里了。”
“姐,你到底做什么噩梦了?刚才你又推又打,我都快要被你吓死了。”见白若臻沉吟不语,却是悄悄地用手揉着方才被她紧紧压在身下的胳膊,她不禁内疚不已。“对不起,我刚才一着急——我帮你揉揉!”
白若臻却躲开了她,虽然动作很轻,幅度也并不大,但对于近在咫尺而又将全副精力都放在她身上的艾染来说,已经足够令她悬在嗓子眼的心瞬间坠落谷底。
“不……不好吗?”她有些震惊,但更多的是无法接受却不得不面对的不敢置信。
白若臻静静看她,却仍是固执地不言不语,那双幽深的眸子映入她的眼帘,那之前无比吸引着她的深不可测,现在却只是令她心碎,胆寒。
她看不懂她,她看不懂她,她一点也看不懂她。
她是谁?她经历过什么?她在想什么?她想做什么?
她完全不懂,却仍是如扑火的飞蛾一般傻傻地就扑了过去。
她以为她看到了她眼中的落寞,便不自量力地想要用自己的萤火去温暖她,却从不曾想过她眼中的落寞是因何而生,如何能解。
她以为她肯主动与她说话,她走进了她的屋子,穿上她的睡裙睡在她的床上,她的眼中便会像她一样,也多了她的身影。却从不曾想过也许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热情让她无法拒绝,从而被动领受,她与她,从来都只是两条平行的直线。
她以为她肯叫她一声小染,便会如她一样将她这个人望进眼中,纳入心头,放在心尖尖上,想起来就是暖暖的满足,牵着手就会隐隐的心疼。
她以为……
明明暗暗,兜兜转转,眼波不起,心事难定,终归是少年□□,青涩难言。
白若臻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脑中却已是千头万绪,丝毫不亚于艾染。
寂寞于她,原是与生俱来,如附骨之蛆,深入骨髓,抵死萦怀。多年来古井清心,波澜不起,一日偶捡起阳光几缕,却不想,便是因此招惹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