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
一匹油光水亮的马儿,稳稳地拉着一辆楠木马车,进入了京城的东街。此时已经是申时,即便是年关将近,京城的东街这会也早已经没什么人了。
“兮香,”马车里闭着双目倚躺着的美人儿突然开口,轻柔的声音透着一丝慵懒:“叫郝叔把马车靠边停,让后面的大人先过去。”
“是,”跪坐在左边梳着双丫髻的青衣丫鬟垂首应道,后她便轻敲马车的车厢,吩咐了驾车的车夫。
很快,车夫便把马车停到了路边,大概过了几息的功夫,一阵整齐的马蹄声过去了。
站在路边的郝叔感叹道:“俺的乖乖,这又是哪家贵人,那马车驾的跟飞似的,那些马儿看着全似战马。”说完他嘴里又低声念叨了几句就准备继续驾车了。
车厢里,原本闭着双目的美人儿这会也睁开了眼睛,眼神清亮,睫毛微卷:“竟然还有马车?”
跪坐在女子右边的青衣丫鬟迎香笑着应道:“郝叔说有。”
“也不奇怪,”美人儿在两个丫鬟的服侍下,坐起了身子:“年关了,各地的封疆大吏也都要回京述职,最近京城是要热闹了。”
“姑娘说的是,”叫做兮香的丫鬟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了她家主子:“姑娘,喝点水润润口吧。”
美人儿接过杯子,稍许抿了几口,便又把杯子递了回去:“还有多久到家?”一个月前她刚脱了孝,就感染了风寒,请示了她娘之后,她娘就让她三哥跟大侄子把她送去了京郊的温泉庄子上休养。年关到了,想必家中这段时日也忙得很,她就也没打招呼,直接让郝叔驾车回京了。
“已经到了明月畔了,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家了,”迎香回道。
女子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后她便有些出神了。三年前她父亲——前安平伯去世了,作为子女是要守孝三年的。一个月前安平伯府才将将做了法事,脱了孝。
想到她那死去的父亲,金五娘就不免为她娘可惜。她父亲比她娘整整大了二十岁,她娘亏就亏在出身上。商户人家,即便家财万贯,也属末流卑微之家,不然就以她母亲的相貌人才是断断不会嫁于她父亲为继室的。
据说当年那桩婚事还是她祖母极力促成的,看来她祖母还是知道她父亲是坨黏不上墙的泥巴。虽然这样想有些不孝,不过她父亲的确不是位良人。
安平伯府的常宁堂里,一位中年美妇端坐在榻上,细心看着手中的账本,时不时的还拿毛笔记录一下。
“老夫人,”一位嬷嬷带着欢喜快步走进了屋里,朝美妇福了一礼,后放下手里端着的盘盏:“五姑娘回来了。”
美貌妇人,也就是安平伯府的老夫人米氏,放下了手中的账本,微蹙着眉头,有些不满地说:“她怎么就自己回来了?这丫头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荀嬷嬷盛了一碗燕窝粥,递给了米氏,笑着说:“您不是一直念叨着五姑娘吗?”
米氏接过碗来也没用,就直接放到了炕几上:“这快过年了,家里是忙,我原还想着明儿叫老三去把她接回来,毕竟还是个丫头,小心些为好。”这京城里眼睛太多,不怀好意的人,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出来的话就能伤人,她这些年算是见识够了。
“老夫人说的是,”荀嬷嬷知道她家主子担心的是什么:“不过有老郝在也不会出什么事儿,五姑娘是个心里有谱的。”老郝可不是一般人,那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
“哎……,”米氏想到自家姑娘,就有些心疼,不禁深叹了一口气。当年要不是因为她娘家遇到难了,她也不会应了安平伯府的这门亲事。
米氏的娘家是江南米家,真真是应了这个姓氏,米家是大景数得着的粮商,米家的粮店更是遍布了各地。可就算是家有万贯,也备不住是末流商户,斗不过官。
二十年前,米家就因钱财招了人眼,得罪了江城知府,差点被打压的家破人亡。就在那个当口,京城安平伯府上米家提亲,想要聘米家的嫡长女为安平伯续弦。
米氏是个看得清大局的,弄清了情况后,当天就应了那门亲事,后来也跟她想的一样,江城知府罢手了,还请了人到米家说合。那时她就想明白了,任有黄金万两,没权没势,就还是砧板上的肉,只不过是肥了一点。
安平伯府往上数三代还是泥腿子,也就是第一代安平伯运道好,当了兵救了高祖皇帝,才得了这么个虚爵。这爵位也不是世袭罔替,三代而斩,现在的安平伯是最后一代了。不过安平伯也不是个有福气的,摊了个迂腐没本事又会招惹是非的爹。
米氏每每想到她那个死去的丈夫,心里其实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快,当然也没有替她自己惋惜。毕竟当初她知道要嫁给那么个人的时候,就已经抱着过一天是一天的念头了。不过好在她有个懂事理的婆母,老天也算垂怜她,赐了她一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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