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堂内哗然,纷纷对曹禺其人的惨死表示同情,对凶手致死的方法表示痛斥。
“太傅大人在上,这恐怕,就是都督殒命的根源所在。”干瘦老头将钉子用白布托着,跪在庞懿面前,自以为完好了差事,却没看见太傅已经铁青了的脸色。
“就算如此,也只是说明不是内伤造成的死亡,并不能解除齐暄不曾杀人或纵凶杀人的嫌疑!”庞懿依旧嘴上不饶人,再看向黎开的目光已经带有些许地敌意。
黎开并不着急,听着程煜转述公孙念的解释,在尸体面前浅蹲下来,看着上面大大小小的痕迹和手腕脚踝处的青紫,话语却是抛给了干瘦的仵作老头:“敢问仵作,这尸体上深深浅浅的是何物?”
“是尸斑。”
“因何形成?”黎开接着问道。
“因钝器大力冲撞身体,或者捆绑,造成的淤青,人死之后血不循环,聚而不散沉积在尸体表面或下方之物。”
“那是否可以以此判断是死亡之前何时形成?”黎开步步紧逼。
“可根据其形状、大小和颜色的深浅辨别。”
“那可能辨别人死于何时?”
仵作听到黎开有条不紊的问题,也没深想,又粗粗检查一遍尸体情况脱口而出:“大约死于两日前。”说到这,人群中又啧啧有声。
“两天?都督身死的消息不是几日前就张榜广而告之了?还说元凶小侯爷在逃。这么说来,那时人还没死,公告就出了?”
黎开得到事前预想的印证,有听闻了现场诸多疑虑之声后,心下大定,用禅舒镜指了指尸体的手腕脚踝,上面较为浅显得痕迹继续道:“除了这两处捆绑的痕迹可看出时间较长之外,其余的伤痕是否都是临死之前造成?”
仵作这时也分不清到底该看谁脸色,听谁的,如何圆说,索性也就照实情而言:“不错,死者身上的两种尸斑,一是至少月前捆绑所致,二是死前殴打所留。”
“如此一来。”黎开站起身来,面向众人:“是否可以这么认为,月前军中确实有不明原因将都督大人囚禁,但未曾暴力相向,反而是都督得到自己听到身死的消息,回到陪京想要推翻不实言论之时,遭到殴打致伤,又被人灭口丧命。”
“也就是说。”黎开稍顿了一顿:“不仅齐暄身负嫌疑,在场诸位,甚至陪京中人都有杀害曹禺都督的时间与机会!”
此记可算是险中求胜,以尸斑为证,虽说曹禺身上棍仗之伤并非是致死的成因,但尸体不会说谎,尸斑形成的样子可追溯其形成时间和死亡时间,他们只想着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囚禁私刑,以致朝廷命官身亡之罪栽赃给齐暄,情急之中却忘了,此举也恰恰暴露了曹禺死亡的真正时辰。
“哼!”庞懿冷哼:“即便如此,他齐家有杀人动机,仍然是最大嫌疑者。”
黎开转身,向太傅庞懿深伏一礼·:“请恕黎开年少妄言,太傅恐怕忘了,都督身死的消息公告,在其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发布,这样看来,张榜广而告之的太傅府,似乎才是嫌疑最重之处。”
庞懿再也憋不住心中的闷火,大袖一挥,怒不可遏:“放肆!难道我会害自己家女婿不成!”
“黎开并无此意。”黎开跪下身子,低头顺目,但语气仍然是坚定有力,不容拒绝:“只是真相尚未查清,就将罪名扣与定国公侯一府,下狱定国公,追拿世子,恐有不妥,不如交由大理寺依法审理。”
庞懿眼睛里似乎要冒出火来,今日本想趁着官场同僚多在场,就算无法坐实齐暄杀人罪状,也好给诸位心里添上个先入为主的念想,没想到久于布局,最终棋差一招,握着拐杖的手都因长时间用力有些微微的颤抖,如今在场的这么多人,反而成了他的证人,肯定了齐暄并未对曹禺施以私刑一事。
“好好好,好个后生可畏啊,我老了,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最后几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太傅拄着拐杖,步步有声向堂外走去。
黎开看着老者远去的背影,眉目轻缓,紧握禅舒镜的手终于有了片刻松弛,细看之下,掌汗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