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说着孝顺的话,不过听在太后耳朵里却没有那么如意,想当初自己进宫虽然颇受先帝宠爱,无奈母族不做脸,不得依靠,多年又未出个一儿半女,地位是一年不如一年,亏得自己有些手段,才没被别人钻了空子。
那时庆妃得宠,又为先帝诞下龙子,一时得意的紧,自己略施手段,不但让其替罪身死,连同孩儿,也一并养在了自己膝下。这小人儿初到自己宫里,畏生得紧,多年调教熬成了储君,也没改了这喜欢亲近身边的宦官,不亲近自己与女子的毛病。
“难得你孝心记着,李平,收着吧。”女人放下了手中的禅珠:“今日朝堂之事,皇帝如何想的?”
“母后平日里吃斋念佛,清苦自持,还要时刻为儿子操心。”皇帝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也不大想回答这个问题,想必刚才在尚书房中大发脾气的事,也被不知道哪个狗鼻子嗅到,跑到太后跟前嚼着舌根。
女人是尔虞我诈斗惯了的,一眼就看出皇帝小儿的心思,不过此时他已是皇帝,不可再像之前一般随意训斥,只能忍下口气,规劝到:“那赫连城纵使再有不对,好歹是两朝元老,脾气嚣张了些,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说完看了一眼王琚:“这身边的人啊,要好好甄选,不说平时帮上什么的,至少,也别惹回来一身骚才是。”
腾地一声,皇帝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手上青筋突起,本来想一掌拍在扶手之上,想了想,还是放弃。可是这行为先于意识,站起身来,动作也是不小。回过神来之际,几双眼睛正盯着自己,连低着头伺候的王琚,此时目光闪烁,也在悄悄地摇头。
“咳咳。”皇帝清清嗓子:“呃,前面还有折子等儿子批阅,就不打扰母后歇息了。”
说罢,也不等太后在后面叫着,径直带着人,走出了重檐殿。
女人按下心中浮躁之气,手中轻捻禅珠,眼中凌厉微显。
大约走到了御花园处,皇帝才长舒一口气,夜色微凉,月光照在如镜的湖面上,四散在周围,起了些夜风,带了几分深秋的意味,猛吸几口新鲜的空气,竟然惹得皇帝剧烈的咳嗽,一声连过一声。
扒着湖沿,年轻的帝王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一怒之下,挥袖打破了湖面的宁静:“两朝元老,都两朝了,死了一个庞懿,一个齐玉,黎天呢?赫连城呢?诸公呢!?他们为什么不死!还有那个女人,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去死!”
大约一个人受得压抑有多久,那他释放的那时便会有多恨。王琚拼命拽住皇帝的衣袍,不让此刻情绪波动的他一不小心,坠入这冰冷的湖中。漆黑的湖水被翻腾起银色的水花,浸湿了沿边的草皮,发泄人的衣襟,和周围的空气。
“皇上,您不能再这么作践自己了,是奴才不好,奴才给皇上惹祸了…”王琚一张城墙厚的脸此时挂满水汽的同时,让人分不清哪些是水,是否也有落泪,只是话语中带的哭腔,证明了他与面前还不过二十五岁的皇帝,分享过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正在步向未知的将来。
“他们都会死,是不是?”
“他们都会死,黎天会死,赫连城会死,黎天会死,赫连城会死,黎天会死!赫连城会死!还有…”说到这,王琚极力地收起崩溃与彷徨,看着面前越来越近的黑影,确定道:“还有那个女人,他们都会死…”
首先是王琚先站起来,安排着:“圣上衣物皆被打湿,你们,取套干净的衣物来,到前面殿中等候。”
下人们闻声应了句,一个跟一个地便相继离开。王琚将皇帝扶起来,在他耳边说道:“皇上,您请的那位大人到了。”
程煜此时在屋中也是坐立不是,自从黎开,听得了那姓祝的说书先生所言,找到这京官儿赫连城,随他一起进了马车,到现在是还没有丝毫动静,本想着轻功跟了去,不过皇城到底近卫森严,被发现就是少不得的麻烦,如今黎开不能公然露面,自己要是也被盯上,岂不是连个上街买饭的人都没有了。
子午门前抓耳挠腮了一阵,突然意识到自己本是灵体,脱了这添红袖,不也可以正大光明地进去?一拍脑袋,埋怨自己秀逗,才褪下一半,再放眼开去,哪里还有赫连城一行的踪迹,气得直跺脚,左等右等也不是办法,干脆,回到两人租住的这间房子里等消息。
一来二去太阳都落了山,想到黎开特殊体质,这个时辰还单独在外总是不放心,嘴里念叨着,不过凡尘宫廷而已,闯就闯了,推门就往外走,谁知手还没碰到房门,它就从外面被打开,钻进来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厮,仔细一看,哪里是旁人,正是乔装的黎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