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省使,你……”
公孙昭看到郭开的时候,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位内客省使,曾经跟他一起去查封桃夭坊、厚将行会和铁薛楼,合作尚算愉快,还给予了一些善意的劝告,公孙昭对其印象不错。
那时的郭开,虽然身材矮小,其貌不扬,但面色红润,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也是养尊处优的人物。
可现在的他,皱纹深刻,背部句偻,头发更是全白,短短时间内苍老得就像是七八十岁的古稀老者。
而郭开看到这张没什么变化的冷肃面庞,却是无比激动:“公孙判官,你终于回来了!太后和老奴,都时时刻刻盼着你啊!”
说着说着,泪水已然狂涌出来。
公孙昭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可眼见郭开如此情真意切,又要直接拜下,赶忙扶住:“郭省使莫要如此,莫要如此!”
郭开当真是泪流满面,想到如今整日躺在榻上的向太后,更是觉得眼前之人的不可或缺:“公孙判官之前到底去了哪里?幸好没事……幸好没事……”
公孙昭大致解释了一下:“我之前遭到刺杀,受了不轻的伤势,被迫在外休养,至今才归,到底发生了何事,还望郭省使相告!”
郭开泣声道:“怪不得,童贯那狗贼先命人除去公孙判官这等忠臣,才敢对太后下手!”
公孙昭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太后遇刺桉,果真是童贯策划?”
郭开恨声道:“不仅是太后遇刺,从头到尾都是他!无忧洞的招安,两位郡王的谋害,都是这个贼子所为!”
公孙昭印证了猜测,又凝声道:“可童贯如今已经身亡,这些事情可有证据?”
郭开咬了咬牙道:“有!不仅有物证,还有参与的人证,老奴就是!”
当郭开取出从童贯宅院内偷出的郡王罪证,再仔细地将他先要挟童贯,后来反被童贯要挟,鼓动太后去大相国寺祈福,最后遭到刺杀的流程讲述一遍,公孙昭脸色变得无比冰冷。
对于郭开,他觉得既可恨又可怜,一辈子服侍向太后,为了一己贪欲,隐瞒了真相,结果害人害己。
但看着此人,公孙昭又想到了自己的师兄丁润。
这两位都是被童贯利用,一个对付太后,一个对付他,结果童贯一死,竹篮打水一场空,丁润没有把事情做绝,尚有转圜的余地,郭开则没了回头之路,饱受煎熬。
所幸这位终究是良心发现,又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取出的物证和郭开本人的作证,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好消息。
公孙昭精神振奋,沉声道:“事情的原委我已清楚,童贯身亡,郭省使认为,此事结束了吗?”
郭开的身体顿时一僵:“公孙判官的意思是?”
公孙昭道:“童贯是内侍省都知,污蔑郡王,谋刺太后,做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于他自己又有何益处?童贯背后是谁,郭省使难道就没想过?”
郭开其实早有猜测,但生活在深宫里的内侍,对于那位的敬畏其实更深,所以他嘴唇颤抖了许久,还是没能说出口:“老奴……老奴……”
公孙昭凝视着他:“郭省使,你愿意看到太后就这般不明不白的逝世,让凶手得偿所愿么?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都要受到惩罚,无论是谁都不例外!”
郭开嘴唇颤抖:“两位郡王遇害,太后就深受打击,险些一病不起,好在得公孙判官开导,扫灭无忧洞,除了汴京百年之害,太后仁德,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怎会有如此狠心的人呐!”
公孙昭深吸一口气,不再绕弯子,干脆问道:“近来官家如何了?”
郭开哆嗦着闭上眼睛,好似用这样的方式克服恐惧,低声道:“官家每日都来看望太后,别的奴婢或许认为他是慈孝,老奴却是看得清楚,他每每看到太后昏沉迷湖的样子,面色虽然悲痛,但脚步是轻快,他是盼着……盼着太后早日……呜呜呜!”
公孙昭目光中顿时现出厉色来:“昔年英宗不肯出席仁宗大奠,是为大不孝,其后又有濮议之争,若无韩忠献居中调解,当时曹太后,就把英宗废掉!而后神宗登基,韩忠献又是以宰相身份,辅神宗坐上御榻,相三帝扶二主,韩忠献乃是定策元勋,如今章相公却也不差……”
九五之尊是天下第一人,似乎拥有着可以随心所欲权力,但实际上还是有许多束缚,孝道就是最公认的天子也必须遵从的,如果大不孝的天子,臣子就可以商议,将之废掉。
说得再直白些,不孝是最能伤害天子的罪名,比起荒淫无道,不理朝政之类的,都要严重,因为在天下臣民朴素的观念里,一个皇帝连对自己的父母都不能孝顺,还能做好什么其他事情呢?
这也是为什么李世民对于玄武门之变里面,杀死李建成和李元吉的行径并不怎么在乎,唯独对他和李渊的事情讳莫如深,后来也努力当纯孝儿子,贞观的前几年都在东宫办公,将皇城正殿让给李渊的原因。
而公孙昭先是提到,韩琦相三帝扶二主,赢得身前身后的荣耀,其后又抬出同样是三朝老臣的章惇,这位更曾经提议废二后,刚正敢言也是出了名的,足以让人安心。
郭开听明白了,却根本不安心:“公孙判官之意……是废……废废废……”
公孙昭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有半分迟疑,重重点头,直言不讳地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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