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则一手握着圣旨,一手揽过出岫的玉背,轻轻抚慰:“这是好事,你哭什么?”
出岫兀自啜泣不已,半晌抽噎着道:“天授帝虽免你一死,但北地苦寒……你……”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是觉得,这道旨意明升暗贬,日后还有藩王割据之祸。以天授帝的狭隘心思,绝不该如此轻易放过沈予,遑论封王厚待。
可至少,眼下是保住性命了。
想到此处,出岫也不愿扰了沈予的兴致,遂咽下心中顾虑,改口说道:“北地苦寒,你必定遭罪……”
原来她是在担心此事。沈予心头一松,笑道:“你没去过北地边关,不知那儿的好处。冬日里白雪皑皑,甚是壮阔,人会觉得心里自在,是个好去处。”
他瞥了一眼手中圣旨,脑中猛然划过一个念头——那早该实现的一个念头:“晗初,嫁给我做威远王妃。”
果然,出岫闻言一怔,渐渐停止了哭声。她缓缓仰首看向沈予,一双美眸泪意朦胧,慎重斟酌起来:
如今云承已能独当一面,云氏香火也有了传续,她是该功成身退了;
沈予若在北地遭了算计,自己陪在身边,也好为他出谋划策;
至少,有她做这个威远王妃,能保证沈予不会触犯龙颜;
况且,她的一切都给了他,彼此早已身心交融……
出岫一直沉吟不语,沈予等了良久,心中渐急:“你倒是给句痛快话……名正言顺嫁给我,咱们一起去北地?”
见到沈予这番焦急模样,出岫反而坦然了——
既然一切都不可避免,那就唯有顺其自然。
于是,她抬袖拭了拭泪痕,语带矫情地笑道:“我怕冷。”
“我是医者,你不必担心自己畏寒。”沈予立刻驳道。
“我不喜欢雪。”
“你还没见过,怎知自己不喜欢?”
“母亲未必会同意。”
“我去说服她老人家。”
“我……不想做劳什子的王妃。”
“谁又稀罕当威远王?我也不受这旨意了。”
沈予明明晓得出岫的小心思,但又怕她真的反悔。毕竟这幸福来得太快、太不真实,越是临近,越是令人心生忐忑。
他紧张地看向出岫,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她如何为难自己,也一定要让她点头下嫁。
“我还有最后一句话。”出岫故作矜持。
“嗯,我听着。”沈予聚精会神,只怕遗漏了一字一句。
出岫抿唇看他,面上没了半分表情,很是郑重地道:“那我答应你罢。”
语毕,她破涕为笑,主动踮起脚尖揽住沈予的双肩,淡淡威胁:“若是吃住不习惯,我便自己跑回来。”
“你敢!”沈予目色倏然收紧,将出岫牢牢圈在自己双臂之中,咬牙切齿地道:“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追回来!”
出岫浅浅轻笑,正待开口还击,却被沈予骤然吻住。那吻势甚为强烈,使得两人唇齿相依,缠绵无尽。
直至出岫被吻得七荤八素,连连告饶,沈予才肯放过她,附耳低声道:“这是小施惩戒,往后还有‘重罚’。”
“重罚”二字他说得极为暧昧,霎时令出岫面红耳赤。
所幸外头的狱卒等不下去了,清了清嗓子打断两人,故作咳嗽起来。
出岫连忙回神推开沈予,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牢房。再次迈入这晦暗的牢狱甬道,出岫不再觉得幽森阴冷,只因身边有一人相伴,给了她无尽暖意。
来时走得漫长,去时走得飞快。京畿大牢外,竹影、玥菀早已在此等候,一个面带喜色,一个激动不已。
前者立刻迎了上去,道:“马车都已备好了,只等侯爷和夫人出来。”
“什么‘侯爷’,是‘王爷’!”玥菀立刻纠正竹影,又上前一把抓住出岫的柔荑,哽咽垂泪:“吓死我了,真真是惊险一场。”
“幸好有惊无险。”出岫已恢复了平静,轻笑安慰玥菀。
“此处不祥,还是上车再说罢。”竹影引着几人走到马车前,撩开车帘让出岫和玥菀先行上车。
沈予正待随之入内,忽听竹影低声说道:“太夫人让您备好厚礼上门提亲,她为夫人置办的嫁妆只多不少,保您不亏。”
听闻此言,沈予精神一振,立刻笑回:“请她老人家放心,我倾家荡产也娶定了。”
两个男人会心一笑,沈予已利落地上了马车。他顺势坐在出岫身畔,握紧她一只柔荑。无比坚定。
骏马长声嘶鸣,马车辘辘而行。沈予知道,前方将是他人生新的起点,新的征程。从今往后,有晗初相伴。
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他对彼此的未来充满信心。
洗尽浮世铅华,褪去功名万丈,曾历经风雨甘苦的两个人,终于共同携手。
这是爱的另一种方式,是一生的相濡以沫。纵然前路茫茫未知,也能无惧无畏。
苍天不老,此情难绝。
(正文,完。番外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