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魑魅（2）

    第008章魑魅（2）

    细雨漫天瓢饮而下，轻纱般地笼罩天地，看什么都隔着一层朦胧。

    殿内官员都已经退尽，她合上双眸，伏在连城的肩上，不管殿外何如，仿佛这天地间只属于他们二人。连城拿起案上的幡布将汮奴发梢上的雨珠擦干，细心至极，与方才暴怒的样子截然相反：“今日出门怎么没撑伞？下人们又不利索？”

    汮奴微微一笑：“大王切莫怪罪，妾也不过是一时贪乐罢了。”

    连城道：“许久未见爱妃披着头发了，一时竟愣了神。”

    “大王切莫拿妾打趣。”她顿了顿神，吐语如珠，声音柔和清脆，“妾从前也像那些闺阁女子般，却还是嫁了人，不得不盘起了头发。”

    含辞未吐，气若幽兰，百濯香迷人的气息再次从她体内散发出来，清雅韵长。连城着魔了一般将她一把拉到自己身边，面面相对，唇息环绕，“那寡人，便将你宠回最初的模样。”

    她轻轻一笑，望着连城那张完美俊逸的脸，眸中缓缓失神。那一霎，仿佛他们本来就是一对夫妻，他很自然地为她擦拭未干的发梢，她也很正常地伏在他的怀中，对他娇声抱怨。仿佛……他不是残暴无能的昏君，她也不是祸国殃民的妖姬。

    那余下的温情，哪怕瞬间也需挽留。

    九五之尊，帝王远不可及，可如今，便在她的身旁。她轻轻睁开了眼，眼角有一片余湿，“大王，我方才去看了王后娘娘。”

    连城轻眯双眸：“哦？她没死？”

    汮奴倚在他的怀中，只觉他话后的余温包笼了她的脸。她垂下眸挑弄着她细长的发丝，“王后娘娘死了不是可惜？妾在她身上烙了奴隶印，让她一辈子都是我与大王的奴隶，岂不甚好？”

    连城将目光放望底下空无一人的大殿，似说的随意：“随你定夺吧。寡人即刻拟旨，废除褚氏王后之位，那凤冠，本应是由你来戴的。”

    她轻笑着吐出一口气：“妾不求什么，只想呆在大王身边。”连城微微抬眸，只听汮奴又道，“哪怕山高水阻，风雨交行。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大王可还是在为姜御史的事苦恼？”汮奴倏的一笑。

    “连坾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仗着他与寡人是同胞兄弟，便无所不顾。”连城的声音深沉厌倦，“寡人早就想杀他了，杀……不杀不清静……”

    汮奴骨中透出轻柔妩媚，将手搭于他的手上：“安王年少轻狂，也是意气用事，大王何须置气？您是一朝天子，何须和他过不去？”她缓缓起身，从身旁的架子上取过一把古琴，横于桌前，“妾可否为大王献上一曲，助大王消消气？”

    连城眸中隐含笑意：“唯有爱妃知我意。”

    玉指冰弦，清婉袅袅，七根弦丝下缓缓流淌出流畅的琴声，含着闺阁的哀怨，世间百态物是人非，叙述缕缕哀愁。

    指下一顿，接着传来一个波涛汹涌的连绵回响，似在等候一个故人，数日的哀思如潮，那桃花下曾做过的承诺再不复从前，难说，究竟是谁负了谁？

    琴下余音缭绕，缓缓不绝。衣袂仙袅，缓缓又变得清雅婉转，连绵不断。又似如一股缓缓流淌的溪水，这商弦，又乱了谁的心弦？她指下忽的一顿，连城合目坐在她的身旁，许久未言。

    偌大的宫殿空寂，琴弦停下，便再无声音。

    “这天下，唯有爱妃一人懂寡人……”

    他微微睁开眼睛，声音轻懒，百无寥寂。

    “可这天下，都恨透了妾。”汮奴轻启朱唇，嘴角一抹笑意，“方才姜御史不还说妾是祸国妖姬吗？”

    他将手掷于她的头上，宠溺一笑：“那便杀了他，以后若还有人妄议你，一并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