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华年（3）

    第011章华年（3）

    阳光倾天而下，她微微眯着眼，与少年对视了几秒。

    少年锐气未脱，平静地看着眼前离自己不远的妖艳女子，似有几许迷离扑朔的眸光，百转流离，有如那脱离凡世的隐士。

    看着少年的模样，汮奴顿时手中一紧，头脑空白，只听少年轻轻为她行礼：“微臣见过嬴夫人。”

    她蓦然反应过来，嘴角抿出一丝笑意：“安伯侯今日怎也有空来造访重宁宫？”

    连坾收回目光，道：“臣斗胆，借着探望太后娘娘的名义特意来找嬴夫人您的。”

    汮奴诧异挑眉，嘴角抿出一丝盈盈笑意：“哦？安伯侯有何贵干？”

    连坾看着汮奴那娇媚的笑容，记忆中这个女人的眼睛阴狠，心肠歹毒，却永远笑脸迎人。他微微欠身，英气勃发的眉眼冷漠：“明人不说暗话，臣今日斗胆，求夫人放过姜御史。”

    风铃被风吹得作响一片，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她眸中倏的笑意一收，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汮奴眸光飘逸，定定地看着他，倏的让人心生寒冷。看着那双眸子，他才惊觉这个女人与连城竟如此相似，究竟是什么，将她变成了这样？他心中苦涩，只道：“王兄一直最听你的话。”

    眼前的女人长笑一声，将目光放向四周：“是谁让你来的？”

    一颦一笑，白衣飘扬，如丝的笑容直戳他的心。连坾道：“我今日来，不是二哥的意思，也不是姜御史的意思，是我自己要来的。眼下，姜御史还不能死，我走投无路，只能出此下策。”

    “为何？”

    连坾静了片刻，看着她的眼睛放着冷光，硬声道：“姜御史辅佐了三朝帝王的老臣，出力不少，王兄若此时杀了他，必然引起天下不安。”

    汮奴含笑道：“安伯侯如是说，我自然理解。只怕唯独这个理由，像是也不足说明，大王近年来诛的朝中官员不少，褚氏满门之灾，也不见你如此求情。”

    连坾猝不及防汮奴如此一道，心中恍然。

    自褚氏被灭门后，汮奴便被江氏送到了王宫中。不知从哪一日起，连城忽将徭役增重，命五千多人重新造铸清华宫，还特意修建了一个观望台，专门观看被贵族用来练箭的虎人。连城不爱祭祀，将一年一次的活人祭祀推及到三年一次，随后再是五年一次，最后基本废除。

    登基八年，将九夷败战的平民三万余人都贬于奴隶，供嬉戏玩闹。连城喜怒无常，平时看人便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揪着一点小错便要斩其头颅，重者竟还要满门抄斩，令朝廷上下无不恐慌。

    深得隆宠的嬴夫人不但不劝导，反而变本加厉地残害苍生，传闻嬴王后失踪已久，皆是被她斩杀。嬴王后成了宫中的禁言，无人敢说，无人敢提。

    这场游戏中，唯有江氏袖手旁观，从未劝说，从未辩解，加上得宠的嬴夫人，更大大稳固了江氏的力量。

    连坾是连城的同胞兄弟，却自幼跟随连墐长大，关系甚好。连城不待见他，更不待见连墐，忠臣被斩，良将折戟，繁徭重税，危机起伏，九州不定，王室衰微，皆是妖女昏君所致……

    如今这传闻中的妖女便在自己眼前，连坾思绪怅然，二人不语，一切重归寂静。

    如血色的红唇微微勾起，连坾只觉心中一空，压击在心头的恨意顿时都爆发出来，喉间苦涩，许久说不出话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直言道：“姜御史身上有鬼方的秘密，在这个秘密还未问出来前，他便不能死。”

    汮奴轻笑：“那你怎么确保，他一定会告诉你？”

    连坾道：“尽力一试。”

    汮奴细长的眼眸上下打量着连坾：“你不怕我将这件事告诉大王？”

    “我知道这件事过于冒险，甚至二哥也放弃了救姜乾的念头，但直觉告诉我，你不会。”连坾坦然直视着她，恍然让汮奴感受到了这个少年眼中对她的浓浓恨意。

    恨，他当然恨她。汮奴笑了一声，眼底尽是苦涩，无处寻迹。她身子缓缓一颤，不由为何，只觉无边无际的苦楚漫过心里，遮盖了她的眼睛，瞒过了她的心里。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

    她的声音很轻，平静如水，仿佛是对自己说的。她无法直视连坾那双清澈的眼眸，这样的眼眸总是让她不自觉地想起一人，倏的划过她内心深处，如一把薄刃，将她看透。若是他也在此，想必他也和连坾一样恨死了自己吧。她轻轻阖眼，只听连坾接过话道：“我不过随便猜测罢了，我猜，嬴夫人您心底还为修止留了位置吧。”

    连坾说的平静，她的心中却如一波潭水不停涌动。那个名字她在心中、睡中默念了无数遍却仍无法面对，一种苦涩抑于喉间，一直开不了口。

    可惜，有些事情一旦做过，便再也无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