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沈敬贺只做了一件事,为沈家张罗米粮,现在漕运已经起运,不管是大户人家还是百姓、佃户都会在这时候卖余粮,这是收粮食的最好时机。
来到泰兴忙碌了几天,终于有了眉目,沈敬元却无论如何也不肯买粮。
“就因为一个黄口小儿的话,”沈敬贺竖起眉毛,“婉宁整日在内宅,知道些什么?”
沈敬元摇摇头,“大哥,我们还是小心些。”
沈敬贺很诧异,“姚宜闻休妻沈家也据理力争,虽然辰娘被休后深居寡出,但是你也竭力庇护,婉宁在沈家日子过得不好,将来她成亲时我们可以添一份嫁妆,这都是沈家该做的,就算是将来婉宁在夫家受气,姚家不出面,你也可以想办法帮忙……”
“但是不能因为亏欠,就什么都听婉宁的。”
“婉宁毕竟是姚家女,不是我们沈家女,就算她是出自沈家,沈家也没有一个十二岁女子说话的份。”
沈敬贺说完话,屋子里静寂无声。
半晌沈敬元才道:“姚家一直拿捏着我们,只因为婉宁在姚家。现在却不同了,我们家可以不去看姚家脸色,都是因为婉宁争气,要去给李大太太治病还是婉宁和你弟妹说的,婉宁不是治好了李大太太的病?”
十二岁的孩子说的话,让他相信。
明明可以一下子买笔粮食,那些米粮可以解沈家燃眉之急。
他已经看了米样,根本就不是漕粮。他就不信,一个十二岁的小姐比他办事更稳妥。
一个整天连绣楼也不出。没有任何见识的小姐,却在这里指挥沈家的生意。
沈家可以因为她可怜。多照应她,却不能骄纵她。
应该让她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如果他当家,决计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沈敬元皱起眉头,“大哥你怎么就不信呢,朱大人和姚家勾结,他们就没安好心。”
“这就是利益,与姚家结亲这么多年,难道我们不知道?姚家不过就是贪些小财,这时候不能舍不得这点小钱。”沈敬贺沉着脸,“我经商这么多年会不知道这个?”
“婉宁可卖过东西?她可做过东家?”
沈敬元真是脑袋坏了才会这样想,就算到了哪一天他也不会信任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更何况还没有任何真凭实据。
沈敬贺板起脸,“买粮,如果我错了,我向婉宁认错,如果婉宁错了,要怎么办?向我们整个沈家认错?就算认了错能挽回沈家的损失?能让沈家渡过难关?若不然。这粮食和你无关,是我买来的……”
沈敬贺头顶的头发都要竖立起来。
两个人正在说话,下人进来禀告,“大老爷、四老爷。七小姐让人捎信过来了。”
让人捎信,还真是什么事都要插手。
他没想到姚七小姐会被四弟夫妻娇惯成这样。
“七小姐说什么?”沈敬元道。
“七小姐说,”下人清清楚楚地道。“如果大爷不信也可以去买粮,但是……要带她一起去。”
沈敬贺冷笑起来。“笑话,一个女子要去买粮。”
沈敬元也有些奇怪。“七小姐真是这样说的?”
下人点头,“是,七小姐说,明天一早她就过来。”
沈敬贺看向沈敬元,“这件事让姚家知道了怎么办?毕竟是姚家人,我们带着四处走……让外面怎么说?”
“如果姚家真当婉宁是姚家人,我也不会插手婉宁的事,”沈敬元沉下脸来,“当年我们沈家被拿住了把柄,辰娘怎么做的?点头答应和离,姚家这才出手帮忙,我们什么事都不帮辰娘,我怎么有脸在站在这里。”
沈敬贺半晌没有说话。
比起沈敬元的竭力阻拦,带上婉宁仿佛更容易些。
这笔粮食他不可能不去看,沈敬贺站起身,“那我就带上婉宁,看她能说出些什么来。”
……
“小姐,”童妈妈快步走过来,“四老爷那边捎信了,说大老爷答应带上小姐。”
婉宁点头。
童妈妈不明白,“奴婢从前听奶奶说过,沈家大老爷脾气很倔,奴婢还想呢,大老爷肯定不会答应,谁知道这么容易就点了头。”
“因为比起舅舅阻拦买粮,带上我去显得更容易,”婉宁吩咐童妈妈,“去将东西打点好,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
朱大人和幕僚商量了几个时辰,照着知府大人的意思,找一个替死鬼。
他甚至连抓到沈家的经过都写得清清楚楚。
所有一切做的天衣无缝。
压粮吏员的名单改了又改,他才到泰兴时,多少人看不起他这个生手,不服他管束,一个差役还敢跟他摆脸色。
这些人甚至私底下议论,他们这些京中下放来的,不过捞些银子就走,什么都不懂,尤其是他这个读书人,就是个糊涂蛋。
这一笔笔他表面上不说,都给他们记在心里。
不过都是贱民,早早晚晚都要落在他手里,什么是睚眦必报,这就是了。
将他们抓起来,看他们怎么求他。
到时候想给他做牛做马他都嫌弃。
还有那个沈家也是一样,沈敬元到了泰州一次也没来拜会他,简直就是不将他这个知县放在眼里,要知道过山头还要拜大王,再就是那个何明安。
这些人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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