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的一切,半丝不留,其实都该结束了……
段俞风松开她的手,木讷地后退两步。
他能怪谁?他该怪谁?
难道要怪凌思迩水性杨花?
呵,她当初一心一意的时候,是他狠狠将她推开的!
她说,她累了!
因为那一次次的心伤,她累了……
段俞风仰天大笑。
从来只有他辜负别的女子,只有那些女人哭着求着他回心转意,而如今,好不容易他动了真心,结果却被这么狠狠撕碎践踏在地!这算不算是报应?
那种心被割裂开来的感觉,就像是要将他吞噬。
段俞风看着面前波澜不惊的凌思迩,突然觉得陌生。
是的,经历了这么多变故,那个天真无邪的女孩早就一点一点变了,而他,爱上的,却是最初的时候,那个欢脱喜闹的姑娘。
是他,亲手将他深爱的她葬送的……
段俞风自嘲地笑了。
他可以苦求着留下她,尽力化开她的愁容,让她回到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模样。
但,还是胆怯了。
他的骄傲,不容许他这样做的……
“既如此,那草民就祝公主早日与皓岳新皇结为连理,公主放心,草民一定会早日娶个如花美眷,相守一生的!”他几乎咬着牙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那字字句句,犹如千斤重锤,敲在心上,疼得窒息。
凌思迩捂着胸口半蹲了下来,泪如泉涌。
她其实,真的很想听一句挽留的话,她好想,将所有的苦衷说出来。
突然好恨,自己为何是皇家女?为何要平白背负这么多!
一双黑底缎面的翔鹰踏出现在视线内,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上了一块帕子,凌思迩惊愕抬眸,水光朦胧间,只看得一张俊美妖异的脸邪笑着看她,那足以令全天下女子为之心动的无二容颜,看在凌思迩眼里,却犹如厉鬼恶灵一般。
她一把打开言亦倾的手,拿出自己的帕子擦着泪快步走开,而言亦倾却是一路跟在她身后,好奇道:“公主跑什么?朕又不是洪水猛兽。”
是!因为洪水猛兽比你可爱许多!
凌思迩心中气闷,不想与这个人多做牵扯,是他非要联姻,才夺走了她如今唯一的生趣,让她把段俞风也给推开了……
想到这里,凌思迩的胸口又隐隐作痛。
言亦倾唇角一勾,故作伤心道:“公主,怎么说,朕也是一国之君,而且论起来,我们也是表亲,你当唤朕一声表哥的,如今这么冷淡,可不是待人接物之道啊!”
闻言,凌思迩倏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用微红的双眼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联姻?为什么一定要我!”
明亮的杏眸又泛起了红,那竭力的嘶吼,犹如一只受伤的小兽,无力而痛楚。
言亦倾怔了怔,突然有点恍惚。
在他看到卿黎和凌逸辰在一处欢喜时,只怕也是这种模样吧,总算他不是唯一一个……
微微一笑,言亦倾忽然凑近她的脸,“公主可以认为,是朕爱慕与你啊!日后,你就是朕的皇后,母仪天下,不是很好吗?”
好?
凌思迩好笑,看他那双邪气的眼,摇了摇头,“不,你不是爱慕我。就算你看着如何真诚,也不是真的。姐姐说,要用心去感受一个人。而我的心告诉我,你,别有所图!”
她不想与他多费唇舌,转身便快步跑走,这一次,言亦倾倒没有再次追上。
要用心感受?这话说的倒是有点意思。
言亦倾耐人寻味地摩挲了一下下巴。
姐姐?思迩公主的姐姐,是哪个公主?居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他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只要不是卿黎,管她是谁!
言亦倾百无聊赖,上了马车便要回宫。他既然来访水墨,当然是要住在宫中,只今日忽然心血来潮,去菩提园看了看那位小公主,倒是让他看到了有趣的一幕。
拆散有情人吗?
虽然有损阴骘,不过没有办法。
那丞相大人早就和凌初提了卿黎会制作炸.药一事,他无力阻止,但却是可以拖延时间,只是来访水墨必须要有个合理的由头,最为光明正大的,也不过就是两国联姻。
他身为帝皇,亲自来提亲,可是多么尊重贵国啊!凌初怎么也得放下其他的事好好接待他!
从前倒是不知道,其实那个女人树敌还不少,居然惹上了端木丞相这个麻烦,真是头疼。
言亦倾摇了摇头,在马车摇摇晃晃间入了宫门,远远便看到端木丞相正拉着一个眉清目秀俊美非凡的少年说着话,在印象里,似乎那个少年是……九王?
凌千柯对着端木丞相拜了又拜,讨饶道:“丞相大人啊!丞相大人喂,就当我求你了,您就不要把那位如花似玉的女儿往我这边塞了成不?你说她一个大家闺秀,成天围着我堵着我,这也不像话是不是?”
这话说的丞相脸色都青了。
自从那日他与端木槿谈过,那丫头就铁了心要搭上九王,甚至连脸面都不顾,丢了大家小姐的仪范,此时还被人嫌弃,他作为父亲,当真脸上无光。
不过,既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干脆说开好了……
端木丞相面色微沉,“九王殿下,我那女儿也不是上不得台面的,您究竟哪里看不上她?她一颗痴心托付在您身上,如今名声也被您带累了,你若是不要她,可该让她如何自处?”
这是逼他就范啊!
凌千柯目瞪口呆,干巴巴笑了笑,连连摆手,“哎呀呀,丞相大人说笑了,小王自认混账,配不上您那女儿,何况小王那郡王府地方小,不像太子皇兄经得起折腾。”
他看似无意地一提,可把丞相气得不轻。
当初端木瞳加害太子妃,可是沸沸扬扬闹了好一阵,如今好不容易有点淡忘了下来,九王却在伤口上撒盐……
难不成,他堂堂丞相教出来的女儿,都是恶妇毒妇吗?
凌千柯见他住了口,心中窃喜,拿了块小镜子照了照,确认仪表堂堂之后,摆摆手道:“那就这样了,丞相大人,小王就先告退了,您那女儿还是另择良婿吧!”
他转身就要逃遁,丞相立刻拦了下来,阴沉着脸道:“九王殿下,既然郡王府地方小,您为何不想着换大地方?只要九王愿意,多大的地方都是可以的!”
丞相意味深长,不过凌千柯好像没听懂,皱着眉摇了摇头,“不成的!哎呀,丞相您又不是不知道,父皇他可不愿意见到我呢,见一次打一次,我这小身板不长肉,有一半原因就是父皇打出来的。”
他嘤嘤做啼哭状,也不知从哪儿扯出一条翠青色的帕子,狠狠醒了醒鼻涕,“平时说错了一句话父皇就让板子打下来了,我要是开口问他要大府邸,哎呀呀,可得半个月下不来床了!”
凌千柯抖了两抖,绞着手帕一副害怕的模样,那委屈劲儿还真有点……我见犹怜!
丞相狠狠甩了甩头,使劲咬着后槽牙,“臣不是这个意思……”
“呀!不是这个意思!”凌千柯一脸惊讶,转了转眼珠子,忽的大嚎起来,“哎呀呀,丞相啊!我就那么一个小破屋子,您还要我交出来啊!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没娘的孩子就是没爱啊!我太命苦了!”
凌千柯把帕子盖在脸上,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嚎啕大哭,踢着脚将雪花蹬到丞相的下摆上,惹得巡逻而过的禁卫军纷纷侧目而视。
丞相忍不住扶额,前两天发作的偏头痛,这时候好像更加厉害了。
真不知道这个九王到底想到哪里去,他的思维方式一向奇特,言语也多为荒诞不羁,正是因此不招皇上待见,这么大嗓门子地嚎叫,也就他做得出来!简直荒唐透顶!
见他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再这么下去,可不知要惊动到谁那儿。
不知道九王是真的不清楚还是装糊涂,总之再要详谈是不可能了。
丞相作了一揖,沉沉叹息一声道:“九王,微臣身子抱恙,先行告退了!”
他一甩袖大步离去,而凌千柯还在闹着,直到看不见人影了,凌千柯才停了下来,细长的丹凤眼突然一片清明,凉凉地望了眼端木丞相离去的方向,嘴角几不可察一勾。
他起身整理仪容,掏出水晶镜又左右照了一下,这才心满意足地哼着小曲儿大步离去。
言亦倾从不显眼的角落里走出来,看着那片紫衣袍裾消失在眼前,嘴边玩味地勾起。
那个九王,很有意思呢!
丞相看来是想拉拢九王,劝他去争权夺势啊!早先就听闻丞相与太子不合,原来真的不可开交!
可惜九王是个无心的,丞相只怕愿望要落空了。
果然,兄弟多了,麻烦多,还好,他那些兄弟,一个个都被除了……
言亦倾冷冷一笑,坐了宫中车辇便一路驶向行宫。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