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嘶吼,便高高举起锄头向兔子身上刨去。兔子根本躲也不躲,冲着老幺发出更加愤怒的嘶吼,竟然一口就咬住了锄头。就听咯嘣一声,铁打的锄头硬生生地被它嚼碎了。
这下,老幺也惊呆了。
兔子纵身一扑,就向老幺张开了巨口。老幺脑子里一片空白,动都不知道动了。幸亏老幺媳妇将手里的剪子冲着兔子那只烂掉的眼睛砸去。兔子只得偏头往旁边一躲。老幺才抓紧这宝贵的时机惊醒过来,操起剩下的锄头棍子,使足吃奶的力气打在兔子的头上。
这一下打得太狠。
那么粗、那么结实的棍子竟然裂成了两段。兔子也被打得歪倒在地,四条腿抽着,想站也站不起来的模样。
老幺自然不能错过,两只眼睛瞪得有铜铃大,冲到兔子面前,举起手里断掉的棍子又是一阵猛抽。他没头没脑地只管抽,什么也不想,一直抽。后面的老幺媳妇抖抖缩缩地抱着老二和小三儿,母子三人也瞪大了眼睛看他抽,谁也没出声。
等到老幺回过神来,兔子的头差不多被他抽得认不出来。血水把白色的皮毛糊成一团一团的。
老幺还拎着那半截染血的棍子喘个不停。
直到老幺媳妇凄惨地喊一声:“老大!”
他才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丢掉棍子。一家子全围到老大的旁边。老大依然睁着眼睛,满脸的恐惧,全身的血都流尽了。整个尸体就浸泡在他自己的血水里。
老大惨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很多人都看到了那只被老幺活活打死的兔妖。几乎每个人都在想着同一解释:这只兔妖,就是那天被小三儿打瞎一只眼睛,后来又跑掉的那只小兔子。它是来给它爹娘报仇的。
别说村民们这样想,就是老幺家也都是这么想。
于是每个人便更难免心惊胆战地想,还有两只兔子……即是新娘子所谓的两个兄长。
老幺忽然回想起那天,带着老大去新娘子家,和新娘子双生的少年曾用那么冰冷的眼神看过他们。现在,他终于明白是为什么了。只可惜,已是太迟。
老幺媳妇一直在丈夫的身旁,淌眼抹泪。老大死得太惨、太诡异,很多人都不敢来。那么大的庭院,空得只有风不停地扫来扫去。
还有老二和小三儿也一起哽哽噎噎地,陪着爹娘给老大烧些纸钱。
听到老二和小三儿的哭声,老幺又忽然清醒了两三分。对,他可还有两个儿子呢!老大已经没了,可不能让剩下的两个孩子再出事!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心头一悚,霍然起立。
老幺扛着扁担找到说媒的村民家。是他说的媒,自然要找他算账。但那人家的大门却紧锁着,一把大铜锁纹丝不动地挂着。因他家里只剩下他一个,最近的一户人家也隔了两三户,问过去,也都不知道他竟然不在家。老幺便很怀疑恐怕已经跑了。摊上这种事,换谁都得跑。难道坐在家里等人打上门来?
老幺又气又懊悔。出了事,尽知道六神无主了,白白放跑了人。
一边叹气一边流泪地将扁担往地上插了又插,终是无计可施。正准备回去,却听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老幺,怎么在我家门口呢?”
老幺后脖颈顿时一麻,猛然转头,两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只见那人竟然满脸堆笑地望着他,浑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股热血登时从心底里喷涌出来,冲得他整个脑袋都热了。
他二话不说,举起扁担就劈头向那人打去。
慌得那人连忙往后就躲,一只手抓住老幺的扁担。但老幺已经红了眼睛,力气大得吓人,又从他手里夺出扁担再度打去。那人怎么也敌不过一个伤心、发疯的老父亲的力气,身上着实吃了好几下扁担。马上嗷嗷地喊起来:“老幺,你疯了!你怎的打人!”
老幺大吼着:“打的就是你!你给我家老大说的什么媒!”
一边吼着,一边打着,眼泪就刷刷地流下来。
那人本来也有点儿怒了,但看老幺又哭得厉害,不由得又收起些怒气:“有话好好说!我这还没说成呢,你也犯不着现在就嫌弃!”
老幺听得一愣:“什么?”
那人趁机再度抓住扁担。这一回是两只手一起,牢牢地抓住。
“我这几天出门,不就是给你家老大说媳妇去了吗?”他喘着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