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了,人古怪就算了,如今连火柴也古怪起来!”舅外公戏谑道,“得,我再擦一根试试。”
还没摸出火柴,忽听警卫员又开了口:“您别白费力气了,今天是抽不成烟的。”
舅外公愣了一愣,有些生气地道:“你怎么老说些稀奇古怪的话?”
警卫员叹了一口气:“这屋子是点不着火的。”
舅外公嗤的一笑:“为什么点不着?”
“因为这屋子……”警卫员露出一抹苦笑道,“湿气大。”
舅外公哈哈直笑:“我以为你要说什么。照你这么说,南方人不是都用不了火柴了么?”说完,自顾自还拿火柴来擦。
警卫员知道说也白说,又不出声了,静静看着舅外公把一包火柴全用完。舅外公盯着一地秃头火柴,心里也有点异样了。
“小子,”他抬头望着警卫员,“你是不是知道这屋子怎么回事?”
警卫员点了点头。
舅外公也是直肠子:“你说明白吧!”
警卫员又摇摇头。
舅外公急了:“是不是有……”
“不能说!”警卫员腾地站起身,暗淡夜色里脸上一片灰白。见舅外公被他唬得一愣,又放低了声音说,“知道就行了,别说出来。”
舅外公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冷笑一声遽然起身,扫视着四周黑暗狠狠地道:“老子枪里来血里去,死过多少回了,千军万马面前也没怕过。难道还怕一间破屋子?今天老子偏不信邪,倒要见见究竟是什么东西!”
警卫员几次要拦,哪里拦得住。最后没办法,扑通一声跪在舅外公的面前,抱住他的腿道:“我求求您别说了!这一夜但求井水不犯河水便好,您何苦非要激怒它!”
舅外公叫他起来,他也不肯起来,只闷头道:“您答应我什么都不说了,安安静静地过一个晚上,我才起来。”见舅外公还是不肯,又道,“您就当是给我一条活路吧。”
这最后一句说得十分凄凉,舅外公不觉心里一惊。他是这个脾气,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从不拿别人的安危来逞自己的威风。
“唉,我不说了!”舅外公把警卫员拉起来,转身胡乱铺了一些稻草往地上一躺,“睡觉!”
说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觉得窝囊,哪里睡得着。也没听见警卫员铺草睡觉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一声轻叹。
“您还没睡吧?”警卫员问。
舅外公便又睁开眼睛。警卫员慢慢走到他面前盘腿坐下,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下子变得像五六十岁的半老头子一样,一点机灵劲儿都看不出来了。眼里还隐约泛着水光。
“你……你怎么了?”舅外公吃了一惊,“哪里不舒服了?”
“我不要紧……我把这个送给您。”
警卫员摘下手上的铁八卦就要给舅外公戴上。舅外公连忙挡开。
“按你家的规矩,这不是不能拿下来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您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算我家祖先地下有知,也不会怪我的。”说着,执意替舅外公戴在了手腕上,“还有件事,想拜托您。”
“你说吧。”
“要是有一天我死了,请您把我的骨灰送回我家里去。”
“这……你是怕……”
警卫员笑了笑:“您别想歪了,今天不会出事的。我就是想,咱们当兵的,有一天没一天,还是极早安排妥当了好。”
舅外公仔细看了看,漆黑夜色中怎么看得清楚,只听声音像是没事的,便也没有多心。之后,警卫员也铺了些稻草休息了。夜已经很深了,睡意渐渐袭上头脑,舅外公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