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可能

隶，他们当中的每一个，都可能是日后崔左荆和奈奈的对手。

    “你是谁。”

    在他从某个笼子旁边走过时，笼中的男人突然问道，他吐字带着长时间不曾开口的生疏，但也足够清晰。

    傅哲惊讶地看看过去，那是个相当高大的男人，头几乎就要碰到笼顶，两条腿只能蜷起来，他有着中东血统的面孔，窝棚里昏暗的天光中，深蜜色的眼睛如同某种猫科动物。

    傅哲认出了他，他是今天角斗的最终赢家，在盘口中赔率最高的奴隶，兴许是作为胜者的奖励，他头发和胡子近期都有修理过，也不想其他人那样肮脏得可怕。

    竟然被发现了。傅哲心思转过无数，最终选择对他道：“你能看到我？”

    男人点点头，他稍微换了个姿势，跪坐在笼子中得以更靠近傅哲一点，凝视着他道：“我见过你，在观众席上。”

    傅哲指了指他将要去的地方：“你知道这后面是什么地方吗？”

    “救助室。”男人说着，但目光没有从傅哲身上移开，他紧紧盯着不远处的青年，他身上的衣服是如此干净而整洁，就算在肮脏的窝棚中，也流露着某种不疾不徐的气质，不像其他过来的贵族那样，满脸都是恶心的表情。

    他下意识觉得傅哲是贵族，但很快意识到，有哪位贵族会这样悄悄摸摸地过来呢？

    “您是来挑选奴隶的吗？”他不愿意放过哪怕一丝可能的机会，“我是这里获胜场数最多的奴隶，您可以带我走吗？”

    傅哲讶然，他完全没想到会受到这样的请求，布下的幻境还能持续一段时间，于是他也不急着继续探索，而是对男人道：“我不是来选奴隶的。”

    看到对方面上一瞬间掩饰不住的失望情绪，傅哲心中仿佛被刺痛了，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抿了下唇，继续道：“但是我可以帮你……你想从这里离开吗？”

    男人用力点头，他一手抓住笼子几乎贴在上面，眼中的渴盼几乎让傅哲呼吸都要凝滞，声音颤抖着：“如果能离开，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情，做您这辈子最忠诚的奴隶。”

    “我不需要奴隶。”傅哲在他面前蹲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我从小就是奴隶。”男人顿了顿，他的声音放轻，似乎怕冒犯了傅哲，“您可以给我一个名字吗？”

    在期盼的目光中，傅哲沉默片刻，他向来是个起名废，脑子里在一瞬间甚至闪过自己之前教过学生的名字，但最后，一个念头闪电般窜入他脑海，让他下意识地道：“柯尔柏洛斯。”

    他顿了顿，解释道：“它是神话中看守冥界之门的地狱犬，我看过你的角斗，你就像它那样的勇猛。”

    “柯尔柏洛斯。”男人低声喃喃念了一遍，将这个属于他的名字牢牢记在心底，他深蜜色的眼眸隔着一道牢笼凝望着傅哲，就像是在望着从天而降的救赎。

    “主人，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

    “我叫傅哲，还有，不用叫我主人。”傅哲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摸出来了半块面包，这个时代方便携带的食物很少，而且味道非常一般，比较挑的萝洇几乎都不怎么吃饭，但对于柯尔柏洛斯这种境地的人来说，应该有的吃就不错了。

    “中午买的，我没动过，别嫌弃。”

    柯尔柏洛斯眼睛一亮，将胳膊从笼子缝隙中伸出，满是厚茧的粗粝手指碰到傅哲的手，接过了他给的面包。

    送饭的人时常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忘记过来，这块面包说不定能让他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内不再饿得恨不得吃掉笼子。

    “谢谢您。”他紧紧攥着那块面包，无比认真道，“我会为您做任何事情。”

    “那等着我的消息吧。”傅哲对他笑了笑，幻境即将结束，而他的目前的能力不足以支撑再一次大范围的幻境，便轻声道，“我该走了，角斗场新来的男孩和用刀的女人是我同伴，明天你们可能会遇上，请让他们赢好吗？”

    “好。”柯尔柏洛斯跪在笼子里，虽然他清楚知道输掉角斗意味着什么，但仍然坚定道，“我会让他们赢的。”

    傅哲站起身，骤然感到一阵晕眩，像是低血糖患者蹲下太久再猛然起来那般，他只得伸手扶住旁边想要稳住身形，却摸了个空，整个人踉跄着倒了下去——

    在睁开眼的前一秒，傅哲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梦。

    他未曾在盒子中遇见柯尔柏洛斯，没能将他解救，所有这一切，只不过是他处于某种隐秘心态的幻想。

    他多想当初将男人从深渊中亲手拽出的，是他本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