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像睡了长长的一觉,睁开眼面前白茫茫一片,难道是在梦中?她早已见怪不怪,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四下打量着,远处有一张长椅,慢慢靠近,十步开外,长椅上的两个背影就已经依稀可辨,她感觉到鼻子发酸,视线模糊。
那身影分明就是过世不到一年的双亲,她浑身颤抖着,无声的泪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瞬间就不见了踪影。“来。”苏一看见妈妈回头,向她招手,就是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啊,她踉踉跄跄地跑过去,挤坐在父母中间,这一切都太真实了,她能感受到两旁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度,能感受到母亲温柔的双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不善言辞的父亲轻拍她的肩膀。
她深深地,长久地凝视着这两张脸,顾不上抹去频繁模糊视线的泪水,音容笑貌,一如往昔,似乎是年轻了一点,双眼里温柔的目光让她再也无法顾及其他,只一头扎进母亲的怀抱里,还是熟悉的香水味,她剧烈抽泣着,浑身颤抖,感觉下一秒就要幸福地昏过去了。
妈妈少见的细心,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脊背,直到她平稳了呼吸抬起头来。“怎么,怎么会?”苏一结巴着开口,声音还是哭过后的喑哑。“是我在做梦吗?”“做梦?”妈妈熟悉的声音让她禁不住发抖,“你是这么想的?”“难道不是吗?”她转头看向爸爸,但他只是神秘的笑。
“难道我死了?”她终于回忆起来,似乎是被人弄晕了,“如果能和你们在一起,死了也没关系。”苏一忽然笑着说道,“傻孩子,”妈妈摇摇头。“我以前总觉得咱们家这样平平淡淡,各不干扰的家庭关系挺好的,”
苏一没想到一家人还有再见的机会,有些话她一定要说出来,“但你们过世后,我就后悔了,后悔没有多回家几趟,后悔没有多花时间相处,后悔没有牵着你们的手去看蓝花楹,后悔没有指着四角楼说这是我生活学习的地方。”
“妈,爸,”苏一觉得自己太不争气,怎么好端端的又哭起来了,“我好想你们,无论是怎样一个家都好,只要有你们就好。”“傻孩子,”妈妈也红了眼眶,“我们当年太年轻,太任性,太醉生梦死,太只争朝夕,唯独忽视了你,没有照顾好你,谁想到你这么争气,好好长成了这样一个优秀的大姑娘。”
母女执手相看泪眼,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好了好了,”爸爸把两个人都揽进怀中,“都别哭了,眼睛肿的像核桃大。”一家三口的情绪渐渐稳定,聊了起来,“所以这里究竟是哪儿?”苏一问道。父母只是笑不说话,她有种不好的预感。“那杀害你们的凶手究竟是谁?”又问道。
“恶果已经酿成,你要学会放下,”苏一听到妈妈这样说。她摇摇头,如何能放下,这几个月撑着一口气就是为了找寻真相。
妈妈轻轻拍着她的胳膊,“你还年轻,未来的生活还很美好,与其纠结这些,不如想想今后应该干什么?”苏一低头不语。“我还有最后两句话,”“什么?”她惊恐地抬起头,为什么是最后两句话?“记忆永远在最安全的地方,还有,我们永远陪着你,”妈妈指了指心口,“在这里,永远。”
苏一慌了,她发现父母的身影渐渐变淡,慢慢和白茫茫的背景融为一体,“不要走,求求你们不要走,”她全无形象的拼命哭喊着,徒劳伸出手去,只握住一片虚空,哭干了眼泪,哭哑了嗓子,可还是阻止不了任何事情的发生,悲伤总是最无力的情绪,痛苦让人灵魂都发颤,苏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怎么回事,她怎么醒不过来,”杨英的别墅里,苏羡踢了一脚蜷缩在地上的黄天,此刻的他再也不是那个风度翩翩的黄家少爷,脸上的血块糊住了一只眼睛,嘴角还挂着不明液体,怎一个惨字了得,“说,你对我妹妹做了什么?”苏羡毫不留情,又狠狠一脚踢在了同一个位置。
“啊,啊,”黄天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躲避着苏羡的下一脚,拼命挣扎,“你冷静一下,”房间角落里站着冷眼旁观的杨英,“打死了他,就算想说也说不出来。”黄天终于得到了一点喘息的时间,期间还不忘阴毒地瞟了杨英一眼,“我,我什么都没干,”他说话了,“她晕倒后一直没醒。”“怎么可能?你给她吃什么药了?”苏羡气急又连踹了好几脚。
“苏羡,”蹲在苏一身边的季然开口了,“是睡着了,应该没大碍。”季然摸了摸苏一早已被汗水浸湿的额头,应该是做噩梦了。他把苏一从地上抱起放在沙发上,温柔的眼神令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只见他放下苏一后直直朝黄天走来。
苏羡见过许多不同表情的季然,彬彬有礼的,平静淡然的,圆滑世故的,可他永远忘不了那天一步一步面对着众人走来的季然,地狱恶鬼,人间修罗,只不过披了一张俊秀的人皮。每一步都重重踩在所有人心上,只见他单手提起黄天的脖子,看他像一堆腐臭的烂布徒劳地挣扎,“为什么要绑架苏一?”
“咳,咳。”黄天根本说不出话来,但在场的苏羡和杨英不敢开口提醒,“小梨?”季然微微偏头,似乎在表现他的疑惑,他的双眼如此纯洁,里面倒映的月光是黄天生前最后的颜色。
“咳拉。”苏羡和杨英看着黄天无力的倒在季然脚下,双眼开始浑浊,脖子以一个很奇怪的角度扭曲着,这个一手遮天的公子哥,一定不会预料到,一场心血来潮的小小绑架永远熄灭了他的生命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