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就是街边多了些书店、茶馆和传出读书声的书馆,论教学派在这里的影响力显而易见。
“到了,那里就是吧。”这时洛娜慢慢把车子停下来,停在路边。
顾禾只见行人来往的街边,商铺之间有一小片古色古香的建筑,因为外面有围墙,只能见到建筑铺着瓦片的悬山顶房顶和屋檐,听到里面传出学子们清朗的读书声。
三人下了越野车,洛娜只带上燕斩,没有装上义体,这毕竟真是来登门造访。
庭院的门口挂着个木制牌扁“文和馆”,没有石狮子,但有两个红色的灯笼。
大门没有关,但也没有门卫、侍应之类的人员守着接待来客。
顾禾正想着是不是要上去敲敲门,还是找一下门铃在哪里……
“喂,有人吗?”洛娜扯起嗓子往里面大喊了一声,“我们是鹿七的朋友!”
“来了,来了!”里面的读书声未停,有人应道,脚步声随之响起,走得很快。
三人只见是一个少年走来,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不高不矮,长得偏瘦,身穿东土读书人常穿的布袍布裤,但身上挂满了各种饰品,而且似乎都是宗教饰品。
脖子挂着一串佛珠,又系着个十字架,还有一道黄纸灵符,还有招财的貔貅吊坠。
在他双手上也戴着些手链,有伏都教的草绳手链,有萨满教的兽骨手链,两条袍袖上绣有塔罗牌图案,以及其它杂七杂八的玩意儿,甚至还有低科族的标志。
少年的这个造型,让三人都怔了怔,这着实与他们认知中的读书人不太一样。
潘多拉怔住的原因在于,那布袍上还有末日族“全能者巴克”双手作展开状拥抱世界的标志,可她知道自己族人在地下室里面压根就不宣传这个。
顾禾心里愕然,妈耶,没走错路吧,文和馆不是个书斋之地吗。
不是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吗,这整得,全身都是怪力乱神。
“三位好,在下鹿九。”少年也在瞧着他们,也算俊朗的年少脸庞露起笑容,“鹿七师兄在城寨走动时打过电话回来,说会有贵宾来访,就是三位吧,请进请进!”
当下,顾禾拿出鹿七给的那张名片递上去,鹿九看了看,确定了下来。
魏夫子外出散步去了,就先由他来招待他们。
而他们自然不会一来就问虎威镖局的事儿,起码先混熟了,看看对方是否可信。
三人跟着这个少年进了文和馆的庭院,对方热情地给他们介绍起这个地方。
文和馆有待客议事的正堂,有几间宿舍,有藏书阁,有读书堂。
“那边是读书堂,大家都是夫子的门生。”鹿九说道。
三人路过地看了看,不进去打扰学子,只见里面摆有几排的桌椅,俨然是个小学院的模样,学生们正在读书,都是比鹿九年纪还要小的半大孩子。
鹿九说他们都不是超凡者,也就还没有鹿十。
“他们不全有超凡天赋,但教化育人,超凡天赋倒是其次。”鹿九悠悠地说。
这家伙年纪虽小,抛起书包来已经有鹿七的风范了。
只不过,师兄弟两人显然性情大不相同,鹿九走动时,满脖子的宗教饰品摆动,砰叮哐铛地响,在街狗里面都算特别的了,不知道他算不算街狗。
还是洛娜没忍住,“鹿九,你这到底信什么啊?”
“哦?”鹿九低头瞧瞧自己浑身的行当,“什么都信一点。”
“你这样心不诚吧。”洛娜好笑了,真是搞不懂,“就说那个十字架,天神教不是要求如果信天神就只能信天神吗,你这怎么回事?”
“我心诚的,满天神佛菩萨,谁知道哪个有哪个没有呢。”
鹿九说得坦然,说得振振有词,说得理直气壮:
“我把它们都挂身上,都试一试,今天敬奉这个,明天敬奉那个,看谁会保佑我,谁保佑,我就多信谁一点,谁不保佑了,我就扔掉。几位可能有所不知,这正是东土文化。”
“呃……”顾禾身着大大的东土二字运动服呢,不过想起来,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他挠挠头,“但你不是读书人吗,子不语怪力乱神……”
他看着对方这一身神棍行头,还真有点怕被人做阿宝,等会鹿九要是说什么有神仙显灵,要凑钱搞事兼发达,那就大条了。
“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鹿九顿时接过话,一抛就一大串书包:“又曰,子不语怪力乱神,又曰,敬鬼神而远之。”
鹿九踱了两步,还在继续抛:“夏道尊命,事鬼敬神而远之。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周人尊礼尚施,事鬼敬神而远之。《礼记》
“‘尊礼尚施’者,谓尊重礼之往来之法,贵尚施惠之事也。《礼记正义》”
“……你到底在说什么?”洛娜听得头都大了,桂冠真成了紧箍圈,“别念了。”
她看看顾禾,他是东土人,他有读过点书,能听懂吧,解释一下?
只是顾禾眼睛转了转,说不出来,妈耶,这些之乎者也谁知道哦……
鹿九这才收住,年少的面容有点不好意思,为他们解释起来:
“也就是说,商人以神鬼为第一,牺牲生民的利益性命就为了事鬼神,这不好;
“周人也事鬼敬神,但这是一种尊礼尚施,搞祭祀是务实地为了取得现世利益,团结生民,使大家有礼有序地把日子过好,而不是妄求神鬼给予什么死后的、来世的福报,更不会牺牲生民去搞这种事情,是为敬而远之。”
“所以说,顾兄你误会了,我们论教学派传自周礼,孔圣一生都想复周礼以安天下。他不语怪力乱神非不信鬼神,是要生民不要沉迷于此道,更不要偏入巫祝邪教,否则就只会耽误事情,事鬼敬神就交给读书人去做正统的祭祀。
“教化家,就有带头为民祭祀之责,祭天,祭地,祭祖。
“我是教化家职业系,不过跟鹿七师兄不同,不是过化派,是祭化派。”
鹿九说着抬手抱拳朝着天空敬了敬,一脖子的宗教饰物哐哐响。
洛娜还是没怎么听懂,顾禾懂了个七八成,不由向这少年支唔道:“受教了……”
“不过是有点沉。”鹿九抓起脖子上的貔貅吊坠,取了下来放进衣袋。
“这个不要了,它没灵力,说好祭奉它,它会给我招财,结果昨天我才丢了钱,今天有朋自远方来,不破财乎?我想带你们出去吃一顿好的,哈哈。”
“你这也太实际了吧。”洛娜说,“草他妈的,我喜欢这样。”
顾禾这下真懂了,确实,这确实是东土文化。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鹿九又念了起来,“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诸侯危社稷,则变置。牺牲既成,粢盛既洁,祭祖以时,然而旱干水溢,则变置社稷。”
顾禾很熟最开始那句,但后面的就不怎么熟了……
“你能不能说白话?”洛娜面色又开始有点躁,“你这样真像是在进行精神攻击。”
“失礼了,下回注意。”鹿九端起面容,认真地又解释道:
“生民是最重要的,江山与神明第二,当权者最次。当权者危害江山社稷,就换掉;如果生民祭祀没问题,但神明不给力,那就把神明换掉,不信你了,滚!”
“那你说银行要不要换掉?”潘多拉忽然问道。
“早该滚了。”鹿九有着义愤,“不需要隐瞒,我们文和馆向来是这个态度。”
众人再看着鹿九那一脖子的宗教饰物,顿时感觉顺眼了很多。
相比鹿七的稳重,这个小九还真是年少气盛。
第四纪,论教学派主导的东土。
教化家职业系,过化派,武化派,祭化派。
“怎么你就说不出这些话来?”洛娜看了看顾禾,还穿一身东土运动服。
“呃,可能因为我身边的全是损友吧……”顾禾说道。
洛娜瞪着眼睛,重重地推了他的脑袋一下,“可真是委屈你了哈。”
鹿九正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是不是该讲讲“益者三友,损者三友”,潘多拉说道:“不用管他们,这跟我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