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几根破箭而已,弟兄们都不要乱,铁卫营的弟兄们也不是吃素的!所有人全都各司其职,先将炮筒用清水彻底冷却,再用棉布小心清理干净!……妈的,负责转运“雷弹”的人呢?让他们手脚麻利点,军情如火不懂吗?!”
技术指导廉伟,一边扯着脖子下达命令,一边从腰间的粗布挂包之中,取出了一枚矩尺,并趴在炮车下的砖瓦堆上、小心翼翼地测算起来:
“此处距地面二尺一寸,右后轮悬空下坠三寸两分……”
“回廉将军,辎重营尚未得到准许渡河的将令,弟兄们壶中清水已然用罢,炮管仍然热的发烫,是否可以……”
“……垫高六分……还是七分啊!烦死了,这事在家的时候,我没教过你们吗?炮管没有彻底冷却之前,绝对不能进行再次填装;护城河就在身后,你们是没有吊桶、还是不会撒尿啊?”
“遵命……”
随着时间的流逝,瓮城倒塌掀起的烟尘,也逐渐落了下来;就在廉伟测算出了正确结果、并亲自调试好了炮车的攻击角度之后,远处传来一阵城门响动……
廉伟回头,只见一名赤裸着上身?、背着一柄宽背长刀白发老翁,缓缓由城门的缝隙中现出身影,并昂首挺胸、踏上两军疆场……
正在护城河北岸,指挥后军渡桥的庞青山,也被这情况给彻底搞迷糊了!说他是投降倒戈吧,人家可背着刀呢;说是想要正面对垒吧,又只走出来了一个老棺材瓤子;若是想要武将比斗的话呢,好歹也派一个身上能挂住肉的年轻人……
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庞青山策马向前,远远望去;只见这白发老者已然瘦到了极致,根本不可能还有一战之力;再看那柄长刀的规格,份量绝对不轻;而今日风也劲道十足,吹的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这瘦如干鸡般的老头一路走来,步伐也是左摇右摆、进退两难……简直就是个能活动的死人幌子啊!
待对方勉强走进五十步远,以长刀拄地、才算是扎稳了阵脚。他挺胸抬头地喘了几口大气,这才哑着嗓子嚷道:
“我们家将军说了,南康的水土,长不出一个带把的爷们来!他让我来挑一个“粗使丫头”,跟我回燕京城去。府上有个端茶递水的小厮回娘家了,你们谁来顶上啊?”
这就是最典型、最老牌的叫阵方法,而且还是那种颇有涵养的高级方法;虽然这老头光着膀子、扛着家伙、单枪匹马往战场当中一杵,看起来像是个为老不尊的陈年泼皮;但他的言语却绝不算脏、句句都直奔对手的肺管子上戳去,暗劲十足。
庞青山本想仿效此前一战,将这叫阵的老头子乱箭射翻;但考虑到炮车重新填装完毕,还需要不短的时间准备;而这老头一现身,城墙上的弓手也偃旗息鼓,时机难得……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妨就跟这位老头子起个腻好了!
“梁营正,虽说这黄泉路上无老少,但对面这个老棺材板,既然自己找死,就劳烦您亲自去送他一程吧!”
登城营的梁营正,一听庞青山阵前点将,立刻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庞帅,当着明人我也不说假话。瞧瞧那老头的德性,我真怕自己说话声大点,都能把他给活活吓死!再者说来,跟这老货阵前厮杀,我又能落下什么好处啊?打赢了不露脸、打输了更寒碜……我看啊,咱还是让老廉专心鼓捣他的“炸雷子”吧,跟这个老王八蛋较什么劲啊!”
“某家将令已下,你去是不去?”
“去去去,去还不行吗?但我自己不想去……给您再挑个人总行了吧!嘿,老活孙!你的买卖来了!”
梁营正这么一喊,一个贼眉鼠眼、面容猥琐的解忧军士卒,从炮车边上提着裤子走上前来,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念叨着牢骚话……
片刻之后,这外号是“老活孙”的南康军士,叼着一根草杆,腰间挎着一把雁翎刀,大大咧咧的站在了那老头的二十步以外……
“爷叫老活孙……”
“王双石……”
最后一个石字才刚刚出口,那名看起来“随时暴毙”的老棺材板子、浑浊的双眼突然射出一阵直刺人心的锋芒!这两道目光仿佛具有形质一般、瞬间穿透了老活孙的灵魂,令这泼皮一般的解忧军,仿佛是受惊的鹿,竟陷入了呆滞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