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朝阳吸了口气,苦笑一下,突然换了个话题:“对了,认识你这么久,我居然不知道你真名叫什么。”
普普见他突然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有些不解地看他一眼,还是回答了:“我叫夏月普。”
“嗯,怎么写的?”
“夏天的夏,月亮的月,普通的普。”
“夏月普,”朱朝阳点点头,笑道,“很好听的名字啊,谁给你取的?”
普普略略得意地笑着:“我爸爸想出来的,他说我生的那天,刚好是夏天,晚上十点多,那天月光普照,我爸又姓夏,所以我就叫夏月普。”
“嗯,那我以后叫你月普,再也不叫你普普了。”
“哦,为什么?”
“‘普普’不是你的名字,是侮辱性的绰号,你已经不在孤儿院了,应该永远和这个绰号告别。我会告诉耗子,我们以后再也不能叫你普普,必须叫你月普。”
瞬时,普普脸上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眼眶中多了一些湿润,她使劲眨了眨,笑了出来:“是耗子告诉你我绰号的事?”
朱朝阳点头承认,又说:“以后我一定带你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治好这个病。现在开始,你吃饭不要再躲躲藏藏了,吃完你也不要一个人走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那有什么,你自己也不要再介意了,好不好?”
普普停顿住了,过了几秒,紧紧抿着嘴笑了起来,她把头侧向了另一面,抬起头使劲眨眨眼,又用手抹了几下,重新转回身,看着他:“好,我叫夏月普,不叫普普了。”
“月普,你爸的祭日是这个月吗?”
“对。”
“是这个月什么时候?”
“月底的时候。”
朱朝阳想了想,道:“我十二号开始要补课了,要上半个月的课,到时可能出来的时间不多。相机里有那个男人的视频,所以照片不能去打印店打出来。嗯……不如我现在带你去照相馆拍照片吧,多拍几张,你一定要笑,你爸肯定想看到你高兴的样子。”
普普抿嘴笑道:“好。”
59
傍晚,周春红从景区回来,带着一脸怒气回到家,见到儿子,她强忍住怒火,关切地问:“朝阳,昨天朱永平是不是来找过你了?”
朱朝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找过我了。”
“他来找你做什么?婊子也跟来了?”
“你听邻居说的吧?”
周春红咬着牙点头。
朱朝阳便把昨天朱永平和王瑶的事一五一十、毫无隐瞒地说了一遍。
听完,周春红更是大怒:“朱永平这个畜生,连儿子都会怀疑!还想出录音这种招数!警察都说了不关你的事,他居然……居然跑过来录音!”她双眼通红,大口喘着气。
朱朝阳连忙给她倒了杯水,扶她坐下,拍着她肩膀,一脸平静地劝慰道:“妈,你也别气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周春红抬起头,她从儿子的眼睛里,读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成熟,但还带着一丝古怪的陌生感,让她隐约有点不舒服。
但这个表情在他脸上只出现了那么一瞬间,随后朱朝阳道:“妈,我会好好读书,不会让你失望,你不要为我担心,也不要替我生气了。”
周春红咽喉一阵抖动,不过她没有哭出来,深吸了口气,欣慰地看着儿子:“你自己别多想就好。”
“我不会多想的,妈,你放心吧。”朱朝阳冲她笑了一下,跑回房间拿出一叠钱,道,“爸昨天给了我五千,婊子的有三千六,你收好。本来应该有四千多的,那时她扔地上,有好几百被旁边的路人捡走了。”
周春红接过钱,用力捏皱,痛惜地看着儿子:“朱永平的钱,你拿是天经地义的。可是婊子扔到地上的钱,你不该捡!”
“我不捡走的话,肯定会被其他人捡走的。”
“这些钱就算让火烧了,你也不能捡!”
“为什么?”
周春红看着儿子,毕竟儿子才念初中,人情世故还不懂,也不能怪他,她叹口气:“这是婊子扔地上的钱,是侮辱你的钱,你捡了,就是你低她一等了。”
朱朝阳无所谓地笑了笑:“妈,这就是你不聪明了。钱上又没写婊子的名字,落在你面前,你不捡,这是跟自己过不去。”
他突然冷笑一下,“别说这些钱,就算他们整个厂子给我也是应该的,给我多少钱,我都会心安理得地拿来,这是应该的!”
周春红叹息一声,道:“我听人说朱永平还要和婊子再生个小孩,哎,要是生出个男孩,恐怕以后朱永平的资产就更没你的份了。”
朱朝阳不屑道:“我马上初三了,四年后读大学,再过几年就能工作赚钱,我也不担心。以后我也不会主动跟他联系了,也不会去爷爷奶奶家了。”
周春红眼神复杂地看着负气的儿子,语调柔下来,劝道:“朱永平虽然对你不好,可是你爷爷奶奶对你还是好的,你快开始补课了,听说你爷爷上星期又去医院抢救了一回,怕是时间不多,你这几天最好还是去看一趟。你去过了,别人只会骂朱永平配不上做爹,不会说你不懂事。”
朱朝阳想了想,点点头顺从地同意了。
60
第二天下午,普普在书店见到朱朝阳后,马上凑过去低声道:“耗子来了,他说要和你再谈谈。”
朱朝阳四周看了圈,问:“他人呢?”
“你昨天说婊子和你爸都开始怀疑了,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耗子的存在,所以我让耗子在最后面的那个书架等我们。”
“耗子知不知道他在小婊子身上留下了证据?”
普普摇摇头:“我昨天告诉他了。”
“他害怕吗?”
“他应该有点怕的。”
朱朝阳点点头:“原本我们商量着不告诉他,怕他心里徒增害怕。不过事到如今,是应该让他知道情况的严重性,才能让他提高警惕。走吧,我们去找他。”
两人像做贼一样小心地打量四周,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了最里面一排书架。
丁浩正在看漫画书,见两人来,立刻放下书,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走上前悄声道:“朝阳,有件事我必须要和你谈谈。”
“你说。”朱朝阳淡定地看着他。
“昨天普普告诉我,你还是想着那件事。”
朱朝阳轻松地摇摇头:“不是想着,上一回是想着,这一次是下定决心去做。”
“你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吗?”
“没有什么后果,未满十四周岁是不用承担刑事责任的。”
“不,我不是说这个,”丁浩想了想,努力组织劝说的语言,“你……你要杀了你爸,这样做的结果是,你心里永远都会背着这件事了。”
朱朝阳平静摇头:“我不会。”
“你肯定会!”丁浩把目光投向普普,“普普,你说是吧?”
朱朝阳突然打断他:“耗子,以后不要叫她普普了。”
丁浩不解问:“那叫她什么?”
“叫她夏月普。”
“夏月普是她名字呀,这和普普有什么区别吗?都叫了她好几年了。”
“有区别!普普是在孤儿院别人起的侮辱性绰号,你们已经离开孤儿院了,再也不会回去了,所以,要忘记这个名字,彻底和孤儿院说再见。”
普普的脸色动了动,也对丁浩说:“耗子,我以后就叫夏月普了。”
丁浩无奈撇撇嘴:“好吧,可我以后还是可能会叫错的,我都叫习惯了。”
朱朝阳道:“我会提醒你的。”
丁浩瞧着他们俩,突然嘿嘿笑出了声:“你们俩现在关系不一般呀。”
普普脸上泛出一抹红晕,抿抿嘴,瞪着他:“白痴,别岔开话题,你不是来找朝阳谈事的吗?”
丁浩一脸无辜道:“可刚刚明明是朝阳岔开话题,说到你名字去了,你怎么反过来怪起我了?”
“我……”普普撇撇嘴,“反正你是最笨的一个。”
“好吧好吧,”丁浩酸酸地道,“我最笨,行了吧,朝阳永远最聪明,这下你满意了吧?”
朱朝阳连忙劝着:“好啦,耗子,你一点都不笨,而且你心地特别好,今天你过来,就是想劝我放弃这个想法,对吗?”
“对,你真的不能一错再错,没有人会杀自己爸爸的,这和你不小心推下朱晶晶完全不同。”
朱朝阳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光是为了我自己。月普,你知道《鬼磨坊》的最后,克拉巴德为什么要杀了他的师父吗?他的师父对他还是不错的,让他当继承人,愿意把一切都留给他。”
“嗯……如果他不杀了他师父,他师父虽然不会杀他,但会杀了其他几个徒弟和他心爱的姑娘。”
朱朝阳道:“他为了他的兄弟和心爱的姑娘,他必须这么做,他必须杀了师父,他没有其他的选择。”
丁浩看着两人说着他完全听不懂的东西,不解问:“朝阳,别岔开话题行吗,我是认真地和你在说。”
朱朝阳叹口气:“我知道,但现在的情况是,婊子和我爸都对我产生了怀疑,他们说这件事和我脱不了干系,不是我干的就是我找别人干的。如果婊子找人调查我,一直查下去,迟早有一天会知道我有你们这两个朋友。到时不光我会被抓走,还会拖累你们两个。她叫夏月普,再也不是孤儿院的普普了。你也不想再见到死胖子院长对吧?如果这些事都暴露了,你们再回到孤儿院,那结果会怎么样,想想都好可怕。”
普普脸上抽动了一下。
丁浩也烦恼地皱起双眉:“可是那样一来,你……如果你杀你爸爸,你会……”
朱朝阳打断他:“我不会怎么样,我心里不会感到半分难过。我已经没有爸爸了。我只有一个妈妈和你们这两个朋友,你们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他又接着道:“并且我想好了,如果婊子和我爸都消失了,那么按照继承法,他们夫妻的财产先平分,一半归婊子娘家,一半归我和我爷爷奶奶三人。我爷爷奶奶只有我一个孙子,没有其他子女,最后这些钱都是我的了。我有钱了,我会想办法给你们钱,让你们有个安定的生活,再也不用为钱担心。那个男人帮了我后,也有了我的把柄,到时他三十万就算不给也没关系了。你喜欢打游戏就尽管打,以后等我大学毕业了,能独立支配财产了,我开公司,请你当副经理,这样多好。”
丁浩扑哧笑了出来:“普普,不,月普是老板娘吗?”
普普一听用力扭他手臂,他急忙讨饶。
朱朝阳也是害羞地笑了笑,避开不谈,道:“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丁浩停下了开玩笑,眉头再次皱起,道:“我总觉得这事情太大了,不可能实现的。”他把目光投向了普普,“你怎么看?”
普普面无表情地停顿了一会儿,淡淡地说:“如果被婊子查出了我们俩,朝阳完蛋了,我们也完蛋了,我们要被送回孤儿院,我死也不会回去的。”
听到普普的意见明显已经站在了朱朝阳一边,丁浩纠结了很久,道:“我想只让婊子消失就行了,你爸毕竟是你爸。”
朱朝阳摇摇头:“如果婊子出事了,我爸肯定百分百要怀疑到我了,只能两个人一起出事。”
“可是如果两个人一起出事了,警察也会怀疑到你吧?”
朱朝阳又摇了摇头,道:“不会,他们出事的那天我在学校上课,警察不会认为是我干的,而且我一个小孩,警察也不会认为我能雇凶杀人。”
丁浩想了想,不解问:“你在学校上课?那谁去干?”
“那个男人,要那个男人去干,我们三个小孩,根本没办法杀死两个成年人,那个男人已经杀了三个人了,警察完全没抓他,他一定有很多别人不知道的杀人办法,他肯定有办法把事情做得别人完全看不出的。”
“可是……可是我们用相机跟他勒索钱,他没办法只能给,现在用相机威胁让他杀人,他会答应吗?”
朱朝阳冷声道:“不答应也要答应。”
“如果他说他没有能力办到呢?”
“我已经替他想好了办法。下个星期三是小婊子的生日,我早上去我奶奶家,听她说我爸和婊子两人会在那天去上坟。现在是大夏天,他们上坟一定是趁一大早天气凉的时候去,这季节大清早根本没人上坟,到时叫男人在墓地下手,一定会成功。下星期开始我们学校要补课了,那时我正在上课,他们俩出事了,根本不关我的事。”
“这……”丁浩瞧着朱朝阳说着计划的模样,眉宇间透着一股让他都感觉害怕的冷酷。
朱朝阳看了他们俩一眼,道:“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我们必须要说服那个男人,必须威胁他。那个男人肯定是不愿帮忙杀人的,到时你们一定要态度鲜明地站在我这边,不能让他感觉到能劝服我。而且我们一定要非常强硬,逼迫他必须帮忙,威胁他如果不同意,我们三十万不要了也要把相机交给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