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抬起头,认真而恭敬地听。
听话有时候是最容易的一件事,可有时候也是最难的一件事。
认真听别人说话,听着很简单,可若是在自己迫切想说话的时候还能够沉下心来去听别人说话,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境下,那人一定很不简单。
她当然,也在不断磨练着自己的这种能力,该闭嘴的时候,只言不发。
“你是不知道,酒馆刚开张的时候,这几个人看起来比现在还要懒,不光不干活,还天天想着怎么偷酒喝。
有次,子虚和乌有俩人一起,偷了我一坛十年陈的花雕,事后谁也不肯承认,可这种事,总得有一个人要站出来担结果的。
你猜怎么着?
偏偏是那滴酒不沾的胡阎说是他自己偷喝的。”
忍冬好像突然明白了胡阎为什么会这样的奇怪,他的奇怪,完全出自于他的情深义重。
可是这样几句话,让她又不得不开始重新揣摩起了荼蘼的心思。
她为什么要说这些?
她是不是在暗示些什么?
为什么刚刚在后厨的时候,她看起来明明很愿意看到这几个人彼此相争,可现在又看起来很欣赏胡阎的息事宁人。
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伙计?
这分明是两条完全不相同的道,那自己以后在这里,到底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讨她的欢心?
“他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喝酒的事可以,生死攸关的事,哪儿能由得他这样胡来?”
“掌柜的,说老实话,我刚来到永安巷时,看到这里的人每日里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实在是恶心极了。”忍冬知道,如果不能顺势而上,那就避重就轻,“可在你身上,我反倒开始觉得,懂得玩弄人心好像也并非什么坏事。”
“哦?”
“至少,你懂他们,就不会真的误会他们。”
“你也觉得他们都清白?”
“至少看起来是的。”
“啧啧啧。”荼蘼颇为可惜地长舒一口气,“看来这次又白玩了。”
“不见得。”
“哦?”
“今日,你根本不是在试他们,你是想试我。”
“你觉得你过了么?”
“我觉得,暂且过了,还不算过。”
忍冬的眼睛一直盯着她手里的刀,那削木头的声音听起来和削骨头好像并没有什么两样,
“我才第一天来,你就放心让我听到这么多的事情,怕不是要杀了我灭口吧?”
荼蘼听到这样的话,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放心,没人给银子的买卖,我从来不做。”
“那你就不怕我会去向黄金屋告密?”
“你不是为他做事的,我看得出来。”荼蘼只低着头凝神纂刻,人的眼睛最不会说谎,也最能透过眼睛去看穿一个人的心,所以她在刻一个人眼睛的时候最需要小心翼翼,“你这样的人,从来只为自己做事。”
“不,我只会为你做事。”
“真的?”
“慕强而生,是人的天性,你比我强,我依附你,心甘情愿。”
“我说这话怎么这么耳熟,想起来了,谢乌有第一天见到我时,也说过同样的话,现在再听,晦气。”
“我和他不一样。”
“你和他当然不一样,他是叛徒,而你不是,至少现在还不是。”
忍冬只能低头苦笑,她听得懂,只有自己人,才有机会成为叛徒,而她,还不曾是。
“你知道是他?”
“他不是你指认出来的么?”
忍冬突然咬紧嘴唇,声音也变轻了很多,“有件事,我得……我得澄清一下,我刚刚的指认是假的,是……是我瞎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