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唧声。
揉了揉脚,满身戾气地朝紫弦阁走去。
深夜路上,静谧悄然,唯树梢枝头几站掌夜青灯莹莹闪烁,某间未作眠的屋中有值夜的人影晃动。
林江辰步履匆匆沿着小路走,生怕被人瞧见这副狼狈窝酸样。
走过贮药阁的时候,忽见不远处树后似有一道白影鬼魅似的飘过,他心里一怵,步子放轻,壮着胆子斥——
“谁!谁在那儿?”
那白影似乎也被吓了一跳,躲在树后不肯出来。
林江辰皱起眉毛,心想鬼不可能怕人,这绝对是人,便且步且停地捏着拳头走了过去。
走到树边,心里紧绷,正要伸手去捉这白衣,白衣忽然从树后一晃,晃了出来,两人打了个对眼,都一愣。
却见那白衣原来不是白衣,而是浅蓝轻纱的婢女装,因树上灯光的照应才失了色显得惨白,这人儿自也果然不是鬼,是个娇丽清俏的小婢子,而且还是他很喜欢的那婢子。
“子季?”
那双浅丽的水眸正盈盈惊讶的望着自己,就像一颗碎石击到池镜之上,在心底里划出了波动的涟漪。
他忙收回了捏在半空中的拳头,声音也轻缓了好几分。
“子季,你……怎么在这儿?”
正受惊害怕的子季这才反应过来,忙把手里的小药包缩回到袖子里,弯下膝行了一礼。
“林……林少爷,奴婢见过少爷……”
心里鼓点似的跳着,脸上又红又白。她好不容易从婢子居偷溜出来,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做大小姐白日里交代的事儿,适才听到后方脚步声,一惊躲到了树后,生怕被人发现,却没想到——竟遇着了少爷。
那少爷可是夫人的亲儿子,若知道她正想图谋毒害他母亲,岂不是花入霜寒遍地哀,狼入虎口无处逃?
手指微微颤着,紧张地冒出了汗水。
林江辰趁这空档,理理衣襟,端直站正,颇有少爷风范地摆了摆手。
“起来吧。”
她便直起了膝,低着眸子不敢看他。
见她紧张,林江辰敞然悠悠地一笑。
“低着头做什么?还跟我见外?”
这温声细语好似个翩翩公子的,与在流睢阁门前狼嚎虎啸的那人似乎一点边儿也不沾。
子季抿抿嘴,往日里能不跟您见外,今时今日坐到了刀尖儿上怎么也得见外了。
她窘迫地抬起头来,嘴角呷着僵硬的笑,但看到少爷的脸时,还是怔了怔。
“少爷……你?”
她直愣愣地瞧着少爷脸上灰一道黑一道的网状纹路。
林江辰这才想起来,他这时候正污头垢面,一身老鼠腥的站在子季面前呢。
心里暗骂两句,尴尬地笑笑,朝后退了一步。
“我刚刚巡夜时遇见了捕鼠厮,见他劳务辛苦便帮他捕了两只鼠,惹得身上脏污,让你见笑了。”
子季忙摆摆手,“没有没有,少爷辛勤负责,凡事亲力亲为,奴婢哪能见笑,佩服还来不及呢。”
那温软的眉眼轻轻翕张着,娇丽的小脸微红,似是在写意浅浅真诚,看得林江辰心里水一样地荡漾。想起俩月前初见她时,她也是这般温柔,在紫弦阁外细心地喂一直流浪的野猫儿,春光下,那眉眼巧丽动人,一拢水袖轻挥,卷走了他少年的芳心。
察觉到少爷隐隐发热的目光,子季蹙了蹙眉。
“少爷……您在看什么?”
之前她看重林江辰的身份地位,有意无意地勾引他,果然得了他的青睐,私下受过他许多照料。可现下不是叙情谈悦的时候啊,她只想尽快脱身,省得被发现端倪。
想着,就朝后退了一步。
林江辰回过神来,挪了挪目光,“看你今夜妆容与往日不同,很好看。”
子季眼眸微转,“奴婢今夜未曾上妆。”
又朝后退了一步。
林江辰只感觉在子季面前嘴总是要打瓢,忙岔开了话题。
“夜已深了,你在这里可有什么事?”
找到了空子,子季心头一喜,忙行了个礼,“夏夜躁闷,奴婢出来透透气,现下透完了气,欲要回去了,奴婢告退。”
还不等林江辰挽留,她转过身开始走。
忽然就感觉袖子里有东西抖擞出去。
心中乍凉,回身去捡,便见另一只手已从草里捡起了拿东西。
“这是什么?”
林江辰疑惑地看着手里的白色小包,放在鼻尖闻了闻,“是药?”
子季吓得心跳快蹦出头顶,“少爷……这,这是祛毒养颜的药,女儿家用的,男子不宜闻嗅——”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哪想林江辰的胳膊朝后一收,她扑了个空。
“子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目带审视,望着子季。
见她面色紧张,举动奇怪,丝毫不像平日里的她,不由起了疑。
子季只觉得寒流呼哧呼哧地从心底冒到心头,淹没后背漫过全身——林江辰已经觉出不对了,她若是再有心隐瞒,或许只会更像掩耳盗铃,到时候追查下去一发不可收拾,她指定要没命。
大脑在紧张冒汗时飞速运转,衡量多方利弊以及后果后,她牙一咬心一横,跪下身子,拧着眉头开口。
“少爷……其实,其实这小包里,是种毒药……”
“毒药?”
林江辰脸露惊讶,看着手里的小药包以及面相纯善的子季,不解的问,“你拿毒药做什么?”
子季低着头,声音发颤。
“回少爷,实不相瞒,今日大小姐刚住进来后,召了奴婢去流睢阁……奴婢以为受到大小姐看重,自是欣喜前往,谁知……谁知大小姐,竟命奴婢把这药下到夫人治疗眩晕症的药里……”
那美眸微含泪光,充斥着惊吓与害怕。
“什么?雪清婉?”
只觉得一阵惊雷从耳际霹雳而下,林江辰原本压抑下去的怒火在此刻陡然膨胀,两汪燃烧烈焰的眼睛紧紧盯着子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