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的惨烈一战,而楚君曜现在又想不起自己掀起那场战火的原因,所以他们之间,勉强算是没有仇。
“你接着说。”楚君曜淡淡地回答道。这个被很多人认为是“谢院长”惯常的神情,其实是属于他的。青城山上恐怕没有人知道,当年的魔君就是一个淡漠寡言的人。
谢清呵呵两声,继续道:“谢祖师没有说他云游的时候都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我们问他也不说。后来我就偷偷去问老师——我老师就是姬祖师,你知道吧,跟谢祖师向来有点……嘿嘿!老师说,谢祖师在外化身为混元道人,自创了个门派,就叫做无极宫……”
“嗯?”楚君曜猛然转头盯着谢清,后者像早料到他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只是平和地微笑。
“想不到吧?你们无极宫,跟青城派、至少三分之一的青城派同出一源。只是后来谢祖师也承认,他创出这个门派,给修行道平添了许多动荡,是以干脆撒手不管了。”
其实也没有撒手不管——楚君曜心想——那位谢青帝祖师,是深恨自己开创了无极宫的,所以才跑到丹门山中,炼出了一把威力无穷的宝剑,留待后人替他铲除了这个不肖的门派。
谁能想得到,最后得到这把剑的人,当年的谢祖师认定的传人,居然就是他所不齿的无极宫的继任者呢!
“我如果不去诛灭无极宫,又怎么样?”楚君曜冷冷地问道。
谢清会意地笑了笑:“是啊,你本来就是无极宫的人……那你打算怎么办?回去么?”
他说的回去,自然不是指住处。楚君曜听懂了,就又冷冷地一瞥。
“他们对我说,我是谢清,你想我能够回得去?”
谢清难得地被堵住了,一时间没有说话。
楚君曜故意回避了关于大战的话题。只要谢清的认识里没有那一场大战,他就不会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后来魔焰昭彰的“魔君”,不知道让堂堂魔君落到这般境地的,就是他本人。
说不定在他想来,楚君曜只是个修为不错、但身份低微的无名小卒,在偶然的冲突中被青城派俘获了,就蒙骗着他担起原本该由谢清担起的责任。
很令人同情的一个身份。
在楚君曜还是“谢清”的时候,他最痛恨的,莫过于被人同情。他掩饰着伤痛和无法恢复记忆带来的迷茫,宁可让人觉得他不近人情。
但他其实不是不懂人情。
就像在天罗门的时候,为了了解即将出世的名剑,他也可以跻身各家门派首脑之中,虽不能说谈笑风生,但彼此的寒暄、试探、明示暗示,都挥洒自如,不见生硬之处。
对楚君曜来说,人情是用来“用”的,在他需要的时候,他可以像顾松龄一样圆滑。
而且因为他平时给人的印象不是一个圆滑的人,他的表现也就更为可信。
现在,他选择让谢清同情他。
他不是魔君,此刻也不再是谢院长,他是一个连自己的身份立场都无法自决的、孤独的人。
谢清最终长叹了一口气。
“你……好好养伤。除此之外,不要想太多了。”
楚君曜适时地再哼了一声,有一种压抑的不满。
谢清却突然笑了笑,像是抚慰:“你行动还是很自由的,不是吗?少兰和小顾,对你也很好……”
“我不是谢清。”楚君曜抢白道。他是真有些纳闷,谢清身在化境之中,到底从哪里看出靳少兰和顾松龄都对自己“很好”的?
接下来他是不是要说,洛书对自己也很好,一切都是自己的误会了?
然而谢清的笑容更深了些:“少兰送给你的礼物,你还留着么?——我跟你说过,此地风水沙石,都是师弟师妹们出门带回来给我的,这里面却没有他。靳少兰,他可没送过我一次礼物!”
“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他!”楚君曜讥刺地说道。
“是的。”谢清回答,“你应该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送我东西,不是因为感情不好,而是他觉得‘没有用’。我在练功,他帮不上忙,所以做别的事都是没有用的。”
——但是他送了自己一只草编的蚱蜢?
楚君曜啼笑皆非地想。回忆起在朝阳洞外,靳少兰那种不太自然的亲近神情,不由得陷入沉吟。
“他知道你不是‘谢清师兄’,但在他心里,很想把你当成师兄去相处。”谢清缓缓地伸出手,按在楚君曜肩上,笑容温暖,“而且,从谢祖师来论,你们现在也算是同门师兄弟了。”
被叫做师兄的师弟,和——如果还从谢祖师与无极宫的渊源来论——不知道多少代的晚辈,好像还是前者更容易接受一点。
楚君曜无奈地想着。
“至于小顾,他自己就喜欢吃桂花糕,所以他送你桂花糕。他对谁都是那个样子!”谢清的笑声大了些,好像一谈到这些同门,他就忍不住要从心底里笑出来。
“留下来吧,留在青城山上,和他们在一起。”
“你不需要代替我的身份,而且你既然想起了自己是谁,将来也会有办法解决。”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代替我的位置——替我守护青城山。”
说着,谢清起身整肃仪容,对着楚君曜深深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