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出的剑道刀道高手,正要展开一场前所未有的决战。而这决战的的信息,正是由他的手来开启,又怎么能不让他激动不已。
磨刀堂偌大的空间里,一人背门立在堂心,身上不见任何兵器,体型像标枪般挺宜,身披青蓝色垂地长袍,屹然雄伟如山,乌黑的头发在头顶上以红中绕扎成髻,两手负後,未见五官轮廓已自有股不可一世,睥睨天下的气概。
两边墙上,各挂有十多把造型各异的宝刀,向门的另一端靠墙处放有方像石笋般形状,黝黑光润,高及人身的巨石,为磨刀堂本已奇特的气氛,添加另一种难以形容的意味。
宋缺只是简简单单的立在那里,没有发出任何的气势,但是段玉成的心中却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在见到宋缺之前,他无数次幻想“天刀”的形象,但是当亲自面对这被誉为天下策一刀手的超卓人物,他的一切思绪都被抛的干干净净,老老实实向他的背脊施礼道:“晚辈段玉成,拜见天刀前辈!”
一把柔和好听的声音回道:“进来吧!”
段玉成迈过门槛,走进磨刀堂,终面对著戚震天下,被师傅极端重视的对手“天刀”宋缺。那是一张没有半点瑕疵的英俊脸庞,浓中见清的双眉下嵌有一对像宝石般闪亮生辉,神采飞扬的眼睛,宽广的额头显示出超越常人的智慧,沉静中隐带一股能打动任何人的忧郁表情,但又使人感到那感情深还得难以捉摸。
宋缺两鬓添霜,却没有丝毫衰老之态,反给他增添高门大阀的贵族气派,儒者学人的风。又令人望而生畏,高不可攀。配合他那均匀优美的身型和渊亭岳峙的体态,确有不可一世顶尖高手的醉人风范。
他比段玉成尚要高寸许,给他目光扫过,段玉成生出甚麽都瞒不过他的不安感觉。
宋缺仰首望往屋梁,淡然自若道:“宋某在岭南苦侯数十载,没想到等来的不是无胆的石之轩,而是剑神独孤凤。石之轩呀石之轩,你连一个后辈都不如,实在是让宋某失望!”
他的目光再落在段玉成的脸上,淡淡的道:“独孤凤差你送来了什么东西?拿来给我看看吧!”
段玉成像忽地记起了什么似的,忙探手从怀里掏出以洁净白布里好的一件东西,递给宋缺。
宋缺淡然自若一把接过,轻轻松松地翻开白布,露出里面一个尺许高的负刀木人,宋缺闪亮得像深黑夜空最明亮星光的眼神异芒大作,完美无瑕的容颜露出凝重之色,珍重地放在地上。
木人不动如山地稳立桌上,自具不可一世的气概。
木人并没有脸,但负刀而立的姿势和身形,竟和宋缺有九分酷肖,形足神备。
木人背上以利器刻了“四月十五月满钱塘之夜”十个蝇头小字。
“战书”终于送到宋缺手上。
宋缺目不转睛看着那全凭庞斑对他的想象而雕出来的,但却又神肖非常的木人,幽深的眼睛闪烁着慑人的异采。
天地有若停止了运转,时间煞止了脚步。
木人虽没有眼珠,但观者却总觉木人全神贯注在与观者对视一样,而更奇怪的是,这木人一手后伸,手握刀柄,简简单单的一个静止的动作,但却能教人感到这个木人正在以一种正在以恒定的速度拔刀的奇异感觉,这一刀简简单单,毫无变化,却让人感觉到其中仿佛正积蓄着庞大的气势,这一刀斩出,必然是惊天动地无可抵挡。
磨刀堂内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两人的目光却没有片刻能离开那木人。木体布满削劈之痕,干净利落,造成使人心神颤震的丰富肌理线条,就若天地浑沌初开般鬼斧神功,妙若天成。
宋缺一声低吟,闭起了眼睛,但段玉成却知道木人的馀象,定仍缠绕在宋缺的眼内。
宋缺双目再睁,射出前所未有的精芒,缓缓道:“好一个独孤凤,好一个剑神。情浓转淡,物极而返。以心御剑,怎能将如此深情,贯注在这个木人内?心剑之名,名副其实。”
宋缺伸出指尖,沿着木人头顶的剑痕,跨过了颈项闲的凹位,来到弓挺的背脊上,又一路向下,赞叹声道:“从头顶到脚底的剑痕,有若流水之不断,外看是用了无数剑,其实却是一剑,能以最不善雕刻的长剑,雕琢出如此近乎天然的作品,足见独孤凤的剑法已达因情造势,以意胜力之道境。”
段玉成心中对宋缺的佩服,简直难以形容。独孤凤雕刻这个作品的时候,他也是在场的。所以宋缺寥寥数语,如亲眼目睹一般。便使他看出宋缺眼力之高,已到了超凡脱俗的境界,故能从一个木人里,‘翻’出了‘千言万语’来,更胜看一本厚逵千页的战书。
宋缺忽地哈哈一笑道:“四月十五,钱塘潮头!独孤凤好自信,天下间,敢于宋某在怒潮之上决战的,只怕你独孤凤是唯一一个。独孤凤呀独孤凤,你虽然是女儿,但心胸气度却还要胜过世间男儿呢!”
宋缺深深望向段玉成,眼中涌起斩断一切的强大自信,淡然道:“告诉令师,四月十五月满钱塘之时,宋缺必到!”
段玉成想说话,但话哽在喉咙处,却没法说出口来。
宋缺微微一笑,转身望向黝黑的磨刀石。
磨刀石上最顶端,清晰的刻着一个名字“独孤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