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端着茶杯却忘记去喝:“想来当初袁崇武送他的儿子袁成师来长安,不过是为了麻痹朕的手段。他或是早就做好了打算,一旦西北的事发动起来,他就会将袁成师从长安接回去。但他没有想到,袁成师竟然会被人杀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反而铁了心要造反了。”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尽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一些。他是帝王,不想在臣子们面前表现出不安。
“袁崇武还一直上书请求朕准许他因为丧子之痛多休养三个月……朕本以为,他不过是在试探朕对他们西北官员的底线,现在才明白,他不断上书,依然是在麻痹朕……好算计啊,朕的臣子们都是好算计啊。”
方解不知道该不该插话,下意识的看了苏不畏一眼。他抬头的时候,发现苏不畏恰好也在看他。
苏不畏不漏痕迹的对方解示意,方解一怔,然后点了点头。
“臣以为……陛下无须太生气。”
方解清了清嗓子说道。
皇帝看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他们造反谋逆,朕还应该觉得欢喜?”
话音很冷,显然皇帝的心情很糟糕。
方解整理了一下措辞后说道:“陛下……请恕臣打一个比方,大隋就是一棵参天大树,太祖皇帝当年将种子种下,一百多年后,这棵大树已经成为天下间最高的存在。而百姓和朝臣,都是依附在这棵大树上的虫子。大部分虫子只是以这棵大树为家,依靠着大树来遮风挡雨。而虫子太多了,自然也有害虫。他们在大树上钻洞,试图获取利益……以为这棵树太高太大了些,坐在树冠上的您无法看清楚所有的事。”
“西北,就好像这棵大树的一根枝杈,已经被害虫蛀出了不少空洞,可他们掩饰的很好,您远远的看过去什么都发现不了。如果他们这些害虫不自己跳出来,您或许根本看不到。”
方解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陛下您在生气,是生气于几个害虫就毁掉了一根很大的枝杈。但那枝杈既然已经坏掉了,那砍掉就是了。砍掉之后,大树的某一处肯定会显得光秃秃的有些难看,但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枝杈长出来,且更加坚固强壮。”
皇帝明白了方解的意思,他沉默了很久之后叹了口气道:“你的意思,朕知道……但那是整整三道江山,砍下去,朕自己也会疼。”
方解垂首道:“长痛不如短痛……若是这些虫子不急着跳出来,他们会在大树上蛀出越来越多的洞,到时候坏了的,就不是一根枝杈,或许是树干。时间再久一些,或许会咬到树根。”
“你对西北的战事,有什么看法?”
皇帝忍不住问道。
方解走到地图前面指了指地图上一条南北走向的粗线:“这是渭水,就好像一道刀痕,将西北割开。叛军就算准备了很久,不缺粮不缺兵不缺补给,但他们缺少战船……陛下若是下旨,调集水师倾力封锁住大河,不许任何人向西北贩卖粮草。再派精锐人马分作小队进入西北,焚烧粮仓,粮田……只需一年,西北的叛军就会缺粮。蒙元人若是长久得不到回报,也不会继续支持叛军,短则两年,长则三五年,叛军必败。”
“可西北……有数百万朕的百姓。”
皇帝皱眉道。
方解道:“一年两年的时间,西北的困局形成之后,百姓们就会愤怒。他们会想,如果不是因为李远山等逆贼作乱,他们又怎么会受这样的苦难?西北气候寒冷,本来粮食就产的少,百姓们平时足够吃喝,却没什么存粮。而若是封住西北三道,到时候人心必乱,人心乱了,叛军就没有了造反的土壤,那根枝杈就会枯死。”
皇帝沉默了好久,还是摇了摇头:“若是依照你的计策,两年,西北最少饿死数十万百姓!”
“臣也心疼百姓,但若是战事不控制在西北三道之内,遭殃的百姓更多。若是不封锁粮道,西北的反贼再施以好处,百姓们不会有人反抗。”
“朕会下旨水师封锁渭水,但不会阻止百姓过河。”
皇帝想了想说道:“方解,朕知道你这样谋虑都是为了大隋。但朕是一国之君,天下百姓都是朕的子民,他们犯了错,朕不能不原谅。若是逼急了百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跟着叛军一起造反?”
“只要过不了河……”
方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打断:“朕难道还怕了那几个跳梁小丑?待长安城的事了结,朕就御驾亲征。朕要将西北三道打回来,何须两三年?”
方解一怔,默然不语。
他知道自己的计策确实狠了些,前世古代的时候不是没有人这样做过……年羹尧奉旨平定青海叛乱,这个年大将军就是围而不打,封锁所有道路,不许一粒粮食进入青海,又派人潜进去焚烧牧草粮仓,饿死之人何止十万?
可是,陛下亲征,真的就是顷刻间平定西北?
忽然间,方解心里一震。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变得这样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