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楚王已经没了动静,春申君坐了起来。扶起楚王的脑袋将枕头重新塞到下面,又整了整楚王的衣襟,双手拂了拂楚王的脸将他的眼皮合上。阴鸷的双眼再次看向了李环。
难道他要连我也一起杀?一股深深的恐惧感不由自主的从李环心底升起。李环吓的心脏猛然收缩,张嘴就要尖叫。
眼见大事不好,春申君急忙捂住李环的嘴。压抑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李环耳边喝道:“这种时候你还敢叫,你想死吗?哭!使劲儿哭!”
春申君的意思李环明白了,哭这报丧,楚王之死就是医者的责任。但李环的口被春申君捂着不能说话,呜呜的点着头,惊惧的双眼中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春申君先松了力,见李环没有挣扎这才放下手来。
李环这才能顺利的呼吸,长长的吸了口气,李环扑到楚王的身上,悲切的喊道:“大王啊,你怎么忽然走了,你让我和悍儿怎么办啊···”
春申君走到旁边,跪在地上俯首触地,一声凄厉的喊声刺破长空:“楚王殡天啦!”
“咚,咚,咚···”
楚宫内丧钟长鸣,又是一股龙气散尽。天空之上的大星似乎又快了几分。
听到钟声,茯苓与钟离眛大惊失色!
楚王的状态再没人比茯苓更加清楚,眼看楚王就要好转起来,为什么又会忽然暴毙!不用说其中必有隐情,但无论如何,楚王是在茯苓治疗期间死亡,作为医者实在难辞其咎,更何况,现在还有比自己更合适的背锅人选吗?
钟离眛与茯苓对视一眼,彼此虽然没有说话,却心有灵犀一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必须立刻逃走,否则性命休矣!
要命的时刻来了!现在楚王刚刚大行,春申君和李园还顾不上一个小小的医者,一旦对方腾出手来,很快就会杀人灭口。
有道是神仙打架犯人遭殃,春申君,李园,李环,这几个人都是跺跺脚楚国都会摇一摇的大人物,他们互相算计,似医者这种小人物卷进去连渣也不会剩下。
茯苓心中焦急万分,怎么办?钟离眛双眉紧皱,怎么办?
“有了!”钟离眛脑子急转想了一条妙计,问道:“你是医者,有没有见血封喉的毒药?”
茯苓道:“毒杀大王怎么能没有毒药?我虽然没用,却怕李园看出来,药材中当然会准备几样见血封喉的毒药以备不时之需!”
“那就成了!”
“大王已经死了,有毒药又如何?难道我们还能再杀他一次?”
钟离眛道:“当然不行,但我们可以杀死看管我们的内侍,然后换了他们的衣服逃出王宫!”
茯苓抚掌大赞:“妙!”
茯苓借着煎药熬了一壶汤,从怀中摸出一包药粉,趁着内侍不注意倒入汤中。
过了一会儿,茯苓笑脸盈盈的对内侍劝道:“天寒地冻,小民见几位大人在宫里劳累,真是过意不去。只是进宫太急连几枚金贝都没带,小民心中有愧,特意泡了一壶水为大人解渴。还望大人不要怪罪才好!”
“奴可不是大人,太医不要乱叫,被人听去就不好了!”内侍说着是这样,心里却极为受用。两人没有客气各自喝了一杯。
钟离眛茯苓瞅着内侍喝下毒药不动声色的凑在一边。
少倾,内侍肚中传来一阵绞痛,脸色忽然一变就要叫出声来。
钟离眛茯苓不等内侍喊出声,一边一个上前箍住内侍,用力捂住内侍的口鼻。毒药见血封喉,挣扎了片刻两名内侍就软到在地双双毙命。
钟离眛茯苓将内侍拉到内室,换上他们的衣服,将尸体藏到床上用被子盖住,出宫而去。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行至宫门,二人被宫门值守拦住。
钟离眛脸色一沉,将内侍工牌握在手中晃了一下上前喝道:“吾等奉令尹之命出宫办事,谁敢阻拦?耽误了令尹大君的事你们担待的起吗?还不给我滚开!”
春申君把持国政声隆正旺,人的名树的影,加上钟离眛气势蛮横,值守心中嘀咕却不敢阻拦放开门禁。
钟离眛与茯苓出了宫门,已是一身冷汗。回头瞧瞧没人跟着,二人拔脚便跑,一直跑到江边才停下脚步。
茯苓喘了会儿气,向着钟离眛一稽道:“谢壮士救命之恩!”
钟离眛急忙侧身让开,也做了一个揖道:“要不是先生先救了我一命,我恐怕早就变成路边的尸体。要救也是先生自救。”
茯苓任有些歉意道:“我们虽然逃了出来,但此事事关重大,春申君和李园一定不会放过我们。楚都不能呆了,我准备到恩客那里躲避些时日,若你没有去处,便和我一起吧!”
“谢老丈关爱,我有去处就不和您老一道了。咱们后会有期!”钟离眛摇头拒绝了茯苓的好意,和茯苓在一起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一锅端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点钟离眛还是懂的!
辞别了茯苓,钟离眛脱掉内侍的衣服丢在草丛中,在肥水大坝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钟离眛在楚都人生地不熟,哪里有什么可去的地方?如果再都城乱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李园抓住抽筋扒皮。想来想去,钟离眛发现自己还真没地方藏身。想了想自己也就会点儿匠人的技艺,不知道能往哪里藏身。难不成还得回到秦国骊山服役?
等等!钟离眛灵光一闪:秦都在修造,楚王都也在修造啊!
王都原名是寿春,现在已经改名为郢都。有淮水和肥水环绕,群山为屏沃野千里。三年前楚王才接受春申君的建议从陈县迁都于此,新都比不过经过几十代经营的老都城。到现在新都依然还在建设之中。
从肥水大坝远远望去,视力可及的地方就有施工的场所。民夫们在寒冷的天气中肩挑手拿将条石堆到岸边,待岸边平整之后筑坝。混进徭役之中,还有比这更合适的藏身之处吗?原本在骊山就是为制造王陵,挖土造渠我也是个熟手啊!
想到这里,钟离眛眼中一亮。
在春申君和李园眼中,自己还是茯苓的儿子,又怎么能查到自己头上?
有了去处,钟离眛一路往民夫营而去。
民夫营,差役问明钟离眛的来意后露出了笑容,那笑容满是嘲讽!
都被当做死人放掉了,还自己找回来,这不是脑子有坑吗?病好之后跑掉多好!天地如此之大,还怕没有去处?
钟离眛憨笑道:“这不是担心老乡吗?就是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差役自然来者不拒,问明在哪队服役后领着钟离眛去营地找里正。
到了营地,钟离眛才算是对这里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身为底层的贱民,完全没有人权。没有完成任务,犯了错误,顶撞上官···都会遭到惩罚。在营地前面的旗杆上,现在还挂着被惩罚完死掉的民夫。这点无论是骊山还是楚国都一样!
钟离眛禀然,忽然明白了差役为何会鄙夷自己。说白了服役不仅劳累还会的随时丢掉性命,自己巴巴的找过来那不是找虐吗?可事已至此,钟离眛不得不硬着头皮适应这份新工作。
钟离眛熟悉民夫营生活的时候,春申君看着地上摆着的两具尸体脸色铁青!
事情很快就调查清楚了。在春申君和百官为楚王大行忙碌时,医者茯苓和‘儿子’毒杀了内侍骗过宫门禁卫跑路了!
春申君恼怒万分,楚王之死的黑锅刚扣在医者茯苓头上,茯苓就背着锅飞走。春申君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被人戏弄的感觉,仿佛看到世人眼中都含着浓浓的嘲笑,将门禁杖毙也无法消除春申君心头的怒火。
“查,我就不信他们能长了翅膀飞走!关闭城门一定要找到他们!”
“诺!”
李园躬身应命,立刻安排人手关闭城门,在王都大肆排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