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
哪怕景帝失明了,他也不能将景帝当成脆弱的瓷娃娃护着,因为这哪里是瓷娃娃,这分明是装了火药的爆桶。
燕晟觉得留在宫中是个大错误了。
可不等燕晟有反悔的时间,陈德恩来唤燕晟道:“陛下在谨身殿批奏折,请燕大人帮忙参阅。”
景帝的随心所欲,让燕晟慢慢品出一股“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的滋味了。
燕晟疾步赶到谨身殿,瞧见一个侍从跪坐在一侧为陛下念折子,陛下揉着太阳穴静静得听着,察觉燕晟的脚步声,骤然抬头道:“先生来了?”
燕晟拱手为礼道:“臣在。”
景帝点头道:“劳烦先生帮朕改朱批。”
燕晟接过侍从奉上来的御笔,从容地坐在景帝下首。
一边小侍从在念,一边有燕晟在写,景帝夹在中间口述指令,而年关前后的折子大多是请安吉祥话,回复都不用动脑子,真有股自在逍遥的味道了。
时间过得飞快,等小侍从的嗓子有些沙哑,景帝令他退下,转过头来挑燕晟的毛病。
景帝站起身向西侧走两步,摸到燕晟的椅背,顺着椅背摸到燕晟的肩膀,然后慢慢低下头来“看着”燕晟的红批,轻声问道:“先生真是按照朕说的写的吗?”
燕晟随手把御笔挂回笔架,叹息道:“陛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景帝静默片刻,她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曾经发生的种种。上一次两人和和气气得商谈国事,还是京师保卫战刚刚大胜的蜜月期,这么一算,真的过去很久了。
有些时候,她总是故意遗忘,是她先负燕晟的。
景帝站起身,低声道:“好。”
景帝如此言简意赅,燕晟又有些担心,他是不是话说的太重了?
不等燕晟解释,景帝快步走向南面墙壁,敲开一个个暗柜,无数竹简分门别类地罗列在软藤篾之上,这是西厂的奏报,如此之多,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朕信你,”景帝幽幽说道,“你们文臣一直以为朕创立西厂,跟东厂一样,是琢磨着大兴牢狱,监视着你们。当然西厂会监视地方,但更多在暗桩都在北边。”
“京师越来越冷了,北边也越来越不能生存,他们肯定会来抢大梁。”景帝说道。
燕晟接着话道:“而陛下没给他们回去的打算。”
景帝轻声笑道:“朕不祥,致使天公发怒一年冷过一年,朕也要把不祥带给他们尝尝。”
燕晟叩首道:“陛下莫要玩笑,臣往日糊涂,虚妄天命,不足以信。大梁百姓能有陛下,实则三生有幸。”
景帝伸出右手,虚虚地扶起燕晟道:“先生莫要拘礼。”
随后她就感觉到掌心温热水润的触感,她猜燕晟吻在她的掌心,她微微一颤,没有抽回。
燕晟有些低哑的声音说道:“陛下还记得吗?臣说荆州的山水养人,陛下……”
景帝半蹲下来,与燕晟视线齐平,玩笑道:“先生要朕迁都?”
燕晟紧握住景帝冰凉的指尖,将自己的暖意渡过去,认真地解释道:“不,陛下体寒,臣想带陛下去荆州修养。”
景帝沉默半晌道:“朕生在京师,死在京师,不可能去荆州。”
燕晟微微垂下头,他就知道景帝不会放权,燕晟分神的刹那,景帝抽回手。
“不过,”景帝话音一转,“朕听释空大师说,佛门弟子死后可以请求入炉炼化,若炼出舍利,便可往登极乐,若只是一片清灰,那便取之于天地,归之于天地罢了。”
燕晟不敢置信道:“陛下何苦……”
景帝再向大殿门口方向退了一步,道:“朕在京师未修陵墓,待朕死后,先生带朕的骨灰回荆州吧。”
说罢,景帝便从大殿逃开了。
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可有人知道是何等险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