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腼腆的低下脑袋,许久才慢吞吞的道,“舅舅说过,不可以告诉妈妈的哦!”
安瑞并不回答,想了想,问,“绵绵很喜欢他?”
绵绵不吭声了。
“我知道了。”安瑞把她抱到怀里,面对面,点着她的鼻尖,“想法挺不错,但是无论如何,不要伤害到自己,知不知道?”
绵绵瞪圆了眼,“舅舅,舅舅不怪我?”
“虽然我不赞同你早恋……”安瑞无奈的叹息,“可是人情债呐,大过天,做人最好还是不亏不欠。”
绵绵没有听懂,但还是很开心。安瑞也不深说,继续道,
“接爸爸妈妈回来,舅舅教你做蛋糕,然后你给他送去,试试看他会不会原谅你。”
“真哒?”绵绵欢喜的拍手,又迟疑,“可是,万一他不接受,我,我会很丢脸。”
安瑞不置可否,只是静静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他送了你那么多年果果,你一直理所应当不予回应,他也很丢脸。”
绵绵再次呆住,咬着嘴唇,默默不语。
安瑞握着她的小爪子,认真直视她的眼睛,道,“感情是对等的。付出也是一样,现在你给他蛋糕,他当然也有可能不接受,那么多年的真心诚意的果果,却只换来一小块蛋糕,还不知道以后有没有,这怎么看都不划算。”
“好像也是……”绵绵动摇了,“但,真,真的么?”
“只是我是这样认为的。”安瑞说。
绵绵若有所思,良久,忽然道,“可是墨玉阿姨说你自己的事情都理不清楚,让我别理你。”
这下轮到安瑞愣住了,很久没有再说话,
“那么你呢?”脑海深处,墨玉数月前的质问再度响起,“道理说得这样漂亮,那么这件连六岁小孩都应该明白的事情,你自己又做到哪种地步?”
他发现……时至今日,他依然无法反驳。
他能做到哪一步?
安瑞还没有想清楚这个问题,绵绵清脆响亮的声音再度响起,“那,那公主姐姐没有吃舅舅的蛋糕,就是这样的原因么。”
又是一轮惊雷劈下,安瑞怔怔的看着外甥女,讶然道,“我跟她……你怎么知道?”
绵绵无辜的对手指,躲闪着他的目光,轻声哼唧,“嗯,唔,那个……舅舅借贝贝走的那几次,我一直跟着舅舅呀。那么好吃的蛋糕来着,闻着就很香,但是公主姐姐都喂了贝贝。一次都没有吃。”
脑袋抽风,做出这种蠢事就算了,一片好心喂了狗也无所谓,但是,但是……
这个他打算带到坟墓的秘密,就这样被蠢蠢的外甥女大大咧咧的说了出来……
真是,有种说不出的羞耻。
看着绵绵满是求知欲的大眼睛,安瑞深深吸了口气,“是啊,确实……因为舅舅做错了事。所以,嗯,你知道的。”
绵绵一偏脑袋,“什么错事呢,你也吃了公主姐姐的果果但是没有还吗?”
安瑞笑笑,“是啊,我吃了她很多年的果果,各种各样,一直没有还。”
绵绵半天没说话,过了会儿才道,“所以你再给她蛋糕,和她道歉,她就不接受了,也不和你玩了?”
安瑞笑笑,点头,风轻云淡的。
绵绵陷入了苦恼,趴在他膝上,喃喃,“那他……他是真的有可能不接受我的道歉。因为我也欠了他好多好多果子啊。”
安瑞抚摸着她顶心的小绒毛,淡淡,“是。但你不可以责备他。也不可以生气。”
绵绵转脸看他,“但是舅舅,你生气了,还责备姐姐啦。我还有看见你欺负她,揍她来着!”
“我那不是,我没有揍她,那是……”安瑞脸颊有点发烧,不知道该怎么和熊孩子解释这个问题,干脆板上脸,“你又知道了?”
绵绵眨巴眨巴眼睛,用力点头。
安瑞扶额,“……以后我和她说话,你不要再跟着我。”
“哦……”拖着长长的尾音,绵绵不解其意。
安瑞刚舒了口气。
“可是……还有以后么?”
会心一击。
安瑞表情顿时僵硬。
好像说错话啦。
绵绵赶紧捂嘴。
没料,半晌过后,他只是淡淡一笑,“没事……你说的没错。有没有以后,我也不知道……但是,总之就是因为那个原因,所以姐姐现在走了,不理舅舅了,绵绵一定不想那样,对不对?”
“嗯。”绵绵点头。
安瑞叹了口气,声音忽然有点哑,“绵绵,对不起,舅舅不是你的好榜样。你不要学舅舅。”
小孩子其实很敏感。渐渐的,绵绵安静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没关系,我抱抱舅舅。不难过。”安瑞点头,她偎在他胸口,慢慢说,“我好像知道怎么做了,我要做小蛋糕,陪他一起吃,然后和他道歉,说我想要和他一起玩,然后,接不接受,都是他的自由,我不可以生气。不可以责备他。”
安瑞刚想微笑,赞许。
她又道,“这样我就不用像舅舅一样被抛弃啦!”
安瑞咬牙,青筋直跳,许久,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是”字。
“好了,走吧,不废话了,咱们快点去接爸爸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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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东国际,老远的,就看见周可一行人。绵绵再坐不住,安瑞替她解开安全带,一并放了大贝贝,狂奔跟上。
只见周可抱住绵绵,亲了又亲,亲亲热热的在空中转了一圈又一圈,转眼的功夫,又觑见他,连忙朝他的方向挥手,开怀的笑,小跑着奔过来。天光斑驳,岁月温热,安瑞轻轻颔首,微笑示意。
等候的功夫,他放松靠向椅背,拧开车载音响,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在二十七日凌晨,遭遇了极血腥的一役。此次越狱事件中,至少五十名监狱看守人员和囚犯在剧烈地激战和对抗中死亡,经加沙官方确认,越狱者头目名叫多荣.沙夫里尔,年龄52岁,目前在逃,二十年前因试图向美国走私巨量可/卡因和大/麻……”
“啪啦!”一声脆响。
玻璃杯失控的从掌心滑落,摔碎在面前,水花溅的到处都是,杯身四分五裂。
但安瑞没有管,他只是瞪着那个还在平板播送消息的音响,接着,目光移向突然空荡下来的手掌,呼吸颤栗,久久不语。
那只手,五指修长,骨节分明,食指指腹和虎口有厚厚的茧。一道狰狞的伤疤,狭长,横贯大半个手掌,斜刺入动脉,利落干脆,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