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流转,满眼笑意的看着我。
我也不看她,自顾的坐在床边,垂下眼帘,一勺一勺的给她喂药。
顾三娘也不矫情,一碗药下去,一个“苦”字也没说。
“疼吗?”我端着空碗问她,仍未抬头。
她的手放在了我的头上方,却迟迟未落下,而后叹了口气,又把手垂在了身侧。
“疼吗?”她重复了我的话。
我抬头看她。
她却眼神空洞,似乎又陷入了回忆。
半晌,她开了口,语气沉重。
“疼啊!怎么能不疼呢?可比起那样的疼,这又算什么呢!”她抬头与我对视,眼神恢复了清明。
“蒲荷,你信我,我不会害你……”
我突然发现未着妆的顾三娘,眉眼竟与我有些相似。
沉默了许久,我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该叫你姑姑,还是姨母?”我看着顾三娘的眼睛,探究的问道。
就算不是,也顶多算闹个笑话。
我没有错过顾三娘的任何一个表情。
只见她双眉上提,眼睑扩大,却忍住没有张开嘴。
而后她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姑姑?姨母?不,不,蒲荷,我这等身份,我不配,我不配啊……”
“蒲荷,蒲荷,我教你唱歌吧!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顾三娘哼起了之前的小曲儿,歌声伴着抽泣声,引得小秦爷破门而入了。
我用被子裹着顾三娘,又紧紧的搂住她,生怕她挣脱了被子,也怕她伤了自己。
“蒲荷,蒲荷,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顾三娘想挣脱我,她似乎陷入了疯癫。
“叫盛妈妈!”再这样下去,顾三娘必会再次受伤。
小秦爷飞快的奔了出去。
“有个女子,嫁了心尖尖上的人……”
“那个家族啊!受小人污蔑,被灭了门呢,旁支姻亲三千余人,一个不剩啊!就连那看门的狗,也被灭了口……”
“我还活着啊!我还活着啊!”
“蒲荷,不怕,有我在呢!”
……
这样的顾三娘让我心疼又害怕。
“打晕她!”
盛妈妈及时赶来,吩咐小秦爷打晕顾三娘。
小秦爷犹豫了一下,一个刀手落在了顾三娘的颈后,顾三娘的头就软绵绵的垂了下去。
盛妈妈从我手中接过顾三娘,让她继续保持着趴着的姿势。
“蒲荷,你回去吧!”盛妈妈的声音和以前一样,听不出喜怒。
我往家走着,小秦爷在我身后跟着。
走到拐角,确定从芙蓉苑的窗户看不到我了,我突然顿下了脚步。
小秦爷见此,往后退了一步。
“顾三娘的秘密,你也知道吧?”小秦爷对我有疏远,还有恭敬。
只有他称我为“小姐”!
因此,我在他面前,永远作不出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没有作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是不愿说,还是不敢说?”我看着他的眼睛,往他身边逼近。
“不愿,也不敢!”小秦爷眼神闪躲,一直后退。
他被逼到了墙角,我在他面前三尺处驻了脚。
“你对顾三娘有情,为何不带她走?”我想逼他说实话。
小秦爷一直摇头。
看来问不出什么来了。
我不再管他,转身走了。
看着我进了门,他才离开。
不多时,他的脑袋又从围墙上露了出来,留下了两句话。
“蒲荷小姐,你是我们要护着的人!”
“三娘子,我劝不住她!”
芙蓉苑第一次夜里熄了灯。
我几乎一夜未眠,脑子里想着事儿,手上也没停下。
剁好的一整只鸡被我扔进了锅里,加了参片慢慢的在小炉子上煨着。
今儿我才发现,我的好东西真不少。
然而都是盛妈妈和顾三娘给我的。
顾三娘的背还沾不得东西,这个天儿不盖被得受凉,我得编个筐罩在她的背上,然后把被子覆在筐上。
这样好歹也能抵点寒气。
第二日,顾三娘的神色竟然变得和往常一般了,要不是看她还趴着,我怕是要以为昨儿出现的都是幻觉。
看着我带着东西,她满脸都是笑。
我编的筐的类似于一个弓形的四脚小桌,只是尺码小了些。我把筐的四脚放置在了她的两侧,然后盖上了被。
盛妈妈在一旁看的哈哈大笑。
“缩头的王八没少见,这背了龟壳的人倒是头回见!”
我满脸的尴尬。
顾三娘却毫不在意,有些恢复了之前元气:“妈妈喜欢的话让蒲荷给你做个,背在背上往门口一站,这芙蓉苑保准儿人庭若市。”
我乐得直笑。
顾三娘又开了口:“蒲荷先把这壳给我卸下来,我闻着鸡汤味儿了!”
盛妈妈却先我一步。
顾三娘在盛妈妈看不到的地方白了一眼,说道:“妈妈还不走?”
盛妈妈怕是不敢让我和顾三娘待在一起了。
“这两天没往蒲荷家门口凑,怪想她的,就不容我在这儿待会儿?”
我赶紧开口:“盛妈妈在这儿正好,我有事儿和你们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