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泠死了七天了。
她现在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己的身体上等着有人来收尸。
察觉到附近终于有了人气,她没来得及思考来的是谁,就先下意识站起身看了看地上的尸体。
尸体是侧卧着的,依稀可见精美华贵的轻甲沾满泥泞,腰腹间一片凝固黑色。
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无力的捂在伤口前,而另一只手则在脑袋前方,五指深陷泥土,看上去就像用力扒着地面想要向前爬一样。
姬泠郁闷的叹了口气,深觉这个姿势一点都不美观。当然,已经凉了七天的尸体也根本没什么美观可言。
她蹲了下来,轻飘飘透明的手掌穿过了自己的尸体。她愣了愣,莫名的情绪传染到手掌上,指尖控制不住痉挛的收缩了起来。
姬泠在这一刻突然十分清晰的意识到——她是真的已经死了。已经变成了一个连自己身体都不能再触碰到的孤魂。
身后伸出一只不同于她的,骨节分明的大手颤抖着代替了她的手轻轻的落在了她尸体的脸上。是那样的珍重珍惜,仿若世间最珍贵也不过如此。只是碰了一下就被吓得僵在了那里,然后像是不死心一样,碰了碰鼻下,又去按住了脖颈。
姬泠早在他动作间就退到了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男人做完这一切,终于支撑不住似的跪着低下了头。
水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在明亮的石洞中显得格外动人。
如果按照以往的性子她会事不关己般的吐槽说:“臭味都能飘香千里了还用看么?”
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此景,这句话生生的哽在了她的喉中,让她没由来的眼眶酸涩,不能言语。
世人皆说皇家薄幸,但万分中总有那么一份不同。
姬泠出生皇家,却兄弟姐妹之间相处和睦,感情关系都不错,除了母皇的安排以外,更多的原因在他们本身。
人与人之间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总是能够相处合作的,他们兄弟姐妹四人,除了皇姐从小被以帝皇来培养以外,其他人全部都另外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长兄经商,幺妹从医,无论哪一行,都是让人难以忽视的存在,足以让人剥离掉那出身所带的光环去打量。
而姬泠本人,算是最不争气的那一个,明明有学武的好根骨,却是打了基本的功夫以后自己荒废掉了,成了一个好酒好美色的纨绔,直到遇见那一个人。
那是十八岁的风华好年月,那时候尚行风雅,以诗会友。
每到夜间晚晴湖中便是满池的花灯,画舫停渡。而每家画舫船头或多或少都有几个长相伶俐清秀的小倌在拉客,花魁和一些红倌就坐在画舫中弹唱陪酒。
在那个时候,长兄与他的妻主合手,已经是弄垮了很多家的生意,家破人亡没有去路的人很多,曲翎便是其中一个。
十八岁的年纪,她被朋友簇拥着正要上一家画舫,不经意的一撇,遥遥的便被他吸引了目光。
那身影独立在船头,以满池花灯做背景却未被压下一分风华。
什么是花魁?长相、气质、才学、七窍玲珑心少一样都不行。
你可以是撩人心魂风情万种的媚;你可以是活泼动人纯真无邪的俏;你也可以是雪上枝梢不堪攀折的清高……与众不同方才能够引人注目,得一花魁之称。
她第一眼望过去,就是一袭锦绣的蓝色。
那颜色并不单一,上好的料子,却是层层叠叠不同的颜色织染在一起,从腰间往下越染越深,葱白的指尖一拂过,细密的绸线就是一道晃眼的光亮延续到尾边。衣边绣的的内敛的紫色,恰到好处的色彩,在四周花灯的映照下,这衣服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是从上到下,不停地转换。
够引人注目么?够的。
这个男人,即使离的远,五官模糊,却能从那身姿感受到他的傲气。
不是趾高气扬的高傲,也不是不染世俗的孤傲。
而是不会向人低头,不会向命运低头,即使是境况所迫到这种地方,他也绝不会委曲求全,俯首称臣。配着他这身衣服,这样的傲,像极了一尾爱惜羽毛却高傲自信的孔雀,也更像一簇永不熄灭冉冉燃烧的火焰。
让人想他对自己心甘情愿臣服,只绽放在自己的掌心中。
他的脸似乎微微转动朝自己这边转了过来,得到这种认知的一瞬间,姬泠像不会呼吸了一般,随即心脏紧紧缩在一起,每一起跳动都让自己的脑袋更乱。
她想,她大概是对这个男人有意思了……
这样想着,她就想转身摆一个好看一点的姿势,但随即这么一转身……
“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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