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亏,抱头矮下.身子便躲过这一门闩,转过身拔腿就跑。
赵婶手里拿着把瓜子,倚在门板上边磕边淡淡地说了句:“瞄腰打屁.股,瞄屁.股打腿。”
“走你!”
关小朵单手托着门闩,像投长矛一样就扔了出去。
嗖,啪——
“哎呀!”
芙蓉镇的清晨,麻小五大字形趴倒在马路当中,整张脸贴在地上。慈济堂的门闩重重击在他后腰上,落地后又弹了一下,正打在屁股上,麻小五又闷闷地‘啊’了一声。
关小朵一脸得意地叉腰站在街边:“完美。”
赵婶啧啧道:“这朵丫头真出息,都练出一炮双响来了。”
这时,赵世安从屋里出来,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将门闩捡回来,递回他娘手里。
赵婶说:“去柜上拿两贴膏药,给小五捎上吧。”
“备着呢。”
赵世安再次折返回去,经过关小朵身边时,仍是面无表情、低低的声音说了句:“姐,我上学去了。”
“路上慢点。”
“嗯。”
赵世安从地上拎起麻小五,两人一瘸一拐地奔学里去了。
“进来吃早点,还热乎呢。”赵婶将门闩放好,将药铺的招牌摆了出去,招呼关小朵进屋吃饭。
“谢谢婶子。”
关小朵目前的正经工作,就是在这间药铺打杂。
芙蓉镇不大,统共就百十户人家。这药铺也小,雇不起小工,住在隔壁的关小朵平时忙里忙外帮着打理,每月能挣个一二两银子的零花钱。
以前慈济堂坐诊的是赵婶的公公,虽是医术平平,但街坊四邻平时有个头疼脑热、需要开方子抓药的小毛病都能治。如今老爷子不在了,赵婶两口子就按着老方子配些中成药卖,靠着针灸刮痧拔罐的手艺糊口度日。
关小朵才刚端起饭碗,就听赵婶在门口跟人说话:“大华子,当差去啊?”
“嗯。朵儿呢?”
“屋里呢。”
听到哥的声音,关小朵把碗一放,拿根筷子串了俩大包子就奔门口。
关小朵幼年丧父,哥哥关华大她十岁。兄妹俩并不是亲生的,当初关华是要饭要到关家门口,关老爷子瞧着可怜便收留下来做了养子。也是幸亏有他,关小朵才能平安长大——要不然,就刀美丽那丢三落四、着三不着两的马虎劲,关小朵每天都得在各种事故中艰难求生,估计等不到长大就残了。
如今关华在镇上衙门口当差,是个小捕快。
赵婶:“吃了早饭再走呗?也不差这会儿工夫。”
赵婶劝他进屋,关华却摆摆手:“不了,兄弟等着换班,再晚该不合适了。”
关小朵把包子塞到哥手里:“捎着吧,路上吃。”
关华接过来,板起脸孔嘱咐道:“消停点,别给婶添乱。”
“知道了。”
关华点点头,径自走了。
赵婶望着关华的背影,问:“你娘呢?这都多久不着家了?”
“咳。”
关小朵叹了口气:“去年,福兴镇董大财主家小儿子娶媳妇,是她给保的媒,就顺道帮着把喜事一起办了;没几天,大儿子的媳妇生孩子,稳婆这差使她就给接了;等伺候完月子,又赶上董老爷子做六十大寿,还是她;转过年去一开春,老爷子蹬腿归西了,白事仍然是她。”
“合着这家人就没逃出你娘的掌心?”赵婶啧啧道:“这刀美丽可真成。”
关小朵扁扁嘴,也没接话,一脸沮丧地回屋接着吃饭去了。关小朵兄妹几乎是从小就在胡同里吃百家饭长起来的,全靠着街坊的叔叔婶子们照应。
说起刀美丽,那可真不是一般人。
若是换作芙蓉镇上的寻常人家,三十出头的年纪就死了丈夫,日后便要靠变卖家产艰难度日,还要拉扯着两孩子过日子。那生活的主旋律基本就是凄风苦雨可怜兮兮,随时随地都能哭一鼻子的惨调调。
然而人家刀美丽可不一样。当年关老爷子才刚入土,她倒像是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沉迷赚钱不可自拔,一门心思在外头捞银子。从倒腾日用百货到张罗红白事,一年到头都瞧不着人影。
一个女人太过精明能干,就会招来诸如不守妇道、不顾廉耻之类的风言风语,尤其还是一个外乡远嫁过来的漂亮女人。
所以,刀美丽的名声不怎么好,但她不怕。她从小跑是江湖卖艺出身,大字不识几个,但骂街的本事可不是虚的。但凡谁敢在她面前提这话,她就能提着菜刀追人几条街,不骂个大获全胜绝不收兵。
‘芙蓉镇头号泼妇’,这名声可不是白来的——老娘凭本事挣来的真金白银,谁敢胡说八道就把谁骂到祖坟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