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气,歪歪斜斜懒懒散散的转了身来,眉眼间堆了讨好地笑道:“祝家妹子——”
“你比过年那阵更漂亮了呀!你怎么有空来这?来来来,让大庆陪你逛逛,看上啥就买,不要给哥省钱!”一串鞭炮般喜庆的话就从赵云澜嘴里豆子般的蹦了出来,一点缝隙都没有。旁人看着,当真是个好哥哥!
“你给我闭嘴!”姑娘丝毫不为所动,微吸了口气,一字一句的开口:“我就是问你,为啥过年我母亲准备提亲,伯父都没反对,你却,却……”姑娘眼角微红,仰起头看了看天空沉默片刻,又低头说:“从小我们玩,你就是新郎官,我便是娘子,你为何反悔了?”
“祝红妹妹,我知道老爷子愿意你当他的儿媳妇,但凡他愿意的,我都不愿意。与你无关。”赵云澜看着这个从小呵护着的妹子,嘴上却没留一点余地。收齐了懒洋洋的神色,继续正色道:“我还有公务,让大庆陪你。”
“老赵?!”大庆惊呼。
“赵云澜,不用了。”祝红转身,没带一丝犹豫。
赵云澜和大庆目送着她鲜活的背影消失在熙攘的人流里,对视一眼往城郊走去。
一出街市,春色渐浓。昨夜微雨,路边的垂丝海棠挂上了露珠,垂柳也已萌芽,这会正是嫩芽开始舒展的水灵模样。赵云澜只顾赶路,目光沉沉,看不出端倪。
“老赵,你真的拒了祝红?”
“嗯。”
“你不是挺喜欢那丫头的嘛!”
“她是我妹。”
“论样貌、家世、性格、打小长大的情谊,你到底有啥不满意的?”
“没不满意。”赵云澜心道:为何别人眼里的金玉良缘,他自个打心底不愿意,就为了跟他老子不对盘?正想着,悠扬回转的琴音打断了思绪。赵云澜风评褒贬不一,但他的音律造诣却是有口皆碑,他也瞬间被这琴音吸引。琴音清昂悠远,缓行中又不乏金戈正气,山水清音、人生朝夕似乎皆在曲中。
赵云澜的母亲丁氏,乃氏族大家的嫡女,才貌兼备,尤其琴技在长安都小有名气。17岁下嫁赵父,过了一段琴瑟和鸣的好日子,赵父赵心慈后来平步青云,多少也依靠了点妻家的提携。但赵云澜十岁那样,母亲带他回娘家省亲路遇盗匪,赵父出兵相救。但因为赵父不肯同意盗匪的妥协,赵母横遭惨死,赵云澜侥幸逃脱。为此赵云澜十分怨怪父亲,父亲向赵云澜解释:国法不可因私情废止。而后,赵云澜13岁那年,父亲又迎娶了新的正房娘子,至此赵云澜对赵心慈的态度,从怨怪演变成了无视与不屑。
赵云澜与大庆踏着琴声,绕过几杆修篁,便看到了一方院落,牌匾上落了“流水书院”四字。
“到了。”两人异口同声轻道。
进入书院,三两个衣着朴素的学子在菜地劳作,还有七八个学子捧着书简在廊下诵读。
大庆走上前去,向其中一个打招呼道:“这位小哥,你们书院昨晚有没有遭贼,当家管事的在吗?”
“啊?遭贼?”
“我们是慕名来学琴的,这琴声?”赵云澜不慌不忙的接过了话头。
“哦,沈夫子。他正在后院抚琴,但是他向来不授琴技呢。”
“哈哈,那看我们有没有这个机缘了。”赵云澜和大庆对视一眼,向后堂走去。
后堂陈设十分简朴。四方天井内一方正圆石桌,抚琴男子内着白色里衣,外披深靛青宽松深衣,长发轻束披散肩背,闲适却又于外界隔离,于那方空间独成一体。古琴旁有一个青铜香炉,里面的檀香随着琴音绕梁而上,从天井的一方天空直上苍穹。
曲终,音落。
“啪—啪—啪”三下击掌撬开了那份浑然一体的隔离,赵云澜道:“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因果朝暮,终有定数。夫子,在下赵云澜。”
抚琴男子,慢慢抬眼,长长的睫毛后露出了一对星子般的眼眸,微抿了薄唇,眼神中略有一分愣神,后又淡淡回道:“在下沈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