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在这般堪称无助的情况之下,她也是忍不住的怨怼的。
虽说是她使用了玄魂草,可是她先前并不知道,这灵药的培育需要这样多的人命,这本非她所愿。
甚至再往前些,修炼了《剑经》,再也没有其他选择……
常凌猛的摇头,自己的心绪竟然被影响的如此严重,再这般下去,她的道心甚至都会崩毁,整个人会直接变成一个疯子。
常凌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勉强分辨着眼前的景致到底是那些个意念的记忆,还是她面临着的险恶现状。
那邪修还能使出这般凌厉的攻击手段,看来他们的神魂是不会受到这个阵法的影响的,那她无论怎样的伪装,一靠近就会被他立刻发现。
常凌的大脑飞快的转着,到底怎样,才能打破面前的‘死局’。
在先前,黑雾暂且褪去的时候,她也曾用神识打量过这座山的全貌,然而先前却并没有发现那乐修所站立着的空地。
常凌为数不多的知识储备在这一刻快速的在她脑海中划过,刚才在那处勉强瞥到的月亮,宛如一个挂在天际的银盘。
今日正是满月。
那人身上的红色纹路……
常凌面色一变,急忙转身朝着那处空地的方向掠去。
她的知识储备并不能给她解决疑惑,但她直觉莫名的觉得,那人的举动样态,都像是邪修经常使用的一种手段。
血祭。
不管血祭是为了什么,总之对于她来说不会是一件好事。
回返的路常凌同样走的万分艰难。
时不时响起的乐音加上脑海中不断的闪过的各式各样的画面,偶尔路过的凶兽。
强忍着不适,常凌勉强走到了那块空地的边缘。
眼前的一幕,让她不禁瞪大了眼睛。
那个不断地吹奏笛子的黑衣人,他的脚下已经是一滩鲜血,并且更多的血液顺着他手上、脸上的血红色纹路不断地向下低落着。
而流到地面上的血,却一点也没有渗入到看起来颇为柔软的土地里面,就在他脚下不断地堆积着。
“你还敢回来啊。”他猛的把笛子丢在地上,桀桀的笑了两声。
“你是不是,妙音门的弟子。”常凌随意的抹了把嘴角的血迹,低声问道。
那人一愣,怔怔的看向她。
从他先前开始使用乐音攻击时,常凌就觉得他的曲调有些熟悉,好几年前,在九大门派的大比上,有妙音门的弟子,弹奏的曲目就与他出自同源。
旋即他挑了挑眉:“哦?你又是哪个门派的。”
“一介散修。”
“需不需要,我救你。”常凌抬眼看向他。
那人一下子大笑出声,笑着笑着,泪水就顺着他斑驳艳丽的脸上滑落。
更准确的说,是血泪。
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人说,要救他了。
太迟了。
他贪婪地看向常凌‘普通’的面容,看着她坚韧、鲜活的状态。
仿佛透过她,能看到多年前那道身影。
他的父母都是妙音门的弟子,他出生在大门派里,又有着不错的天资,本来也应该度过顺风顺水的一生。
直到有一次一队邪修袭击妙音门,在他身上种下‘阴鬼’,刚刚被洗劫过的门派正是处于对邪修最怨憎的时候,他们怨憎邪修,也怨憎自己的无能。
于是被种下阴鬼的他成了个众矢之的的靶子,其他人畏惧这邪修留下来的‘手段’,又心有不甘的想要拿他来试手,证明自己并不是对于邪修束手无策。
然后他伤痕累累的被门派驱逐,被父母厌弃,被同伴唾骂。
在他心灰意冷之际,一路过的凝神境邪修贪图他体质特殊天资卓越,妄图将他炼制成傀儡,于是骗他来到了幽州。
他在那位‘好心人’的指导之下,开始修炼邪术。
他虽然年纪小,心智却颇为不俗,在即将被炼制成傀儡的最后关头,用长笛穿透了那名邪修的躯体。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然后他从那名邪修的尸体上,得到了更多、更完整的邪术。
直到他也双手沾满鲜血,视人命如草芥,成了个远近闻名的邪修之时,才在同他人斗法的时候,知晓所谓的种下‘阴鬼’,不过是那些邪修最基础的手段,只需要个最基础的治疗术法,辅佐些补充气血的药材,就可以去除。
那样的简单而且轻易。
却是他一声最惨烈的转折。
但凡有一个人,想要去救救他,他也不会落得这般境地吧。
如果有选择的话,又有谁会想的落得如此境地。
随后的好多年,他漫无目的地游荡在幽州,修行的功法让他不能压抑自己嗜血的念头,每次诛魔行动开展的时候,他都会刻意的寻些大门派出身的弟子,然后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挣扎,然后痛苦地死去。
偶尔有那么些个瞬间,他竟然也会羡慕死去的他们。
他年纪已经很大了,过不了多久,凝神境的几百年寿元就要走到头了。
本想着最后用自己的躯体为那些个修士灌注阴血,让他们成为人僵。
他仍然在恨着,他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尝尝他的痛苦,看他们过得连他都不如。
先前他躲在暗处,其实也偷听了不少这些个修士的谈话。
他知道的,她叫常凌,她本来有那样多的机会可以将她那些个同伴干掉然后夺取宝物,她本来有那样多的机会可以放弃他们,自己一个人轻松地没准可以求得一线生机。
现在她站在他身前,说想要救他。
如果百十年前,有人这样坚定赤诚的对他说要救他,他宁可自刎死去也不会活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他终究成为了他少年时代最厌弃的模样。
常凌瞧着面前这人不断扭曲着的可怖面庞,没来由的,竟然感觉到一丝悲伤。
这世界上,又有谁没有自己的苦衷呢,可是无论怎样的苦衷,都不能成为给作恶开脱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