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束。余阿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颦一笑好像都是在思考事情。这时走出来一个人,这个人有四十来岁。她是余阿秀的好朋友,两个人都居住在这里。
余阿秀问:“你们吃午饭了吗”。宗小子说:“还没有”。梅姨问:“这两位是”?她说:“我老家的亲人”。梅姨:“我去准备午饭,你们先聊一会”。她说:“别站着了,进来坐吧”!小二点了点头,笑了笑没说话。
梅姨一个人去了厨房,三个人在客厅里坐着。客厅里有一只奇特的猫,猫歪在沙发上正在睡觉。沙发坐上去很是舒服,客厅布置的朴素独特。有一个旋转的木梯,梯子直达二楼卧室。家里收拾的整齐干净,感觉住在这里很舒适。
余阿秀问:“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宗小二说:“我来这办点事,顺便来看看你。几年没见了,你变化很大”。她说:“时隔多年,造物弄人”。小二说:“你看上去有点憔悴,一定经历了什么事”。
余阿秀笑了笑没说话,年轻时的美貌依然在。她把猫抱在了怀里,提起了猫的前爪子。让大猫扒在自己的肩上,抱着它就像抱一个孩子。这猫很温顺慵懒,它的眼睛会发笑。它是一只机灵的猫,它是一只幸福的猫。
梅姨把饭菜端上了桌子,中午吃的是饭和罗汉菜。罗汉菜是寺庙里的常菜,一道大杂烩的什锦素菜。佛家人注重勤俭朴素,不吃荤的和腥的食物。她们没有吃大鱼大肉,没有吃海参鲍鱼龙虾。她们有豪宅豪车,吃穿却非常朴素。
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上,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份饭。梅姨一个人在忙来忙去,就像是一个雇来的保姆。梅姨长得大方漂亮,她笑的样子很亲和。她也一样穿着很朴素,日子过得像是在修行。远离了闹市,寻找着宁静。
梅姨拿来了一瓶橙汁,这瓶子是玻璃透明的。她把杯子摆在桌子上,杯子也是玻璃透明的。橙汁纷纷被倒进了杯子里,把杯子放在了每个人面前。第一杯先给的宗子,第二杯给的是小二。第三杯给的是余阿秀,最后一杯给的是自己。
梅姨说:“橙汁是上午榨的,我放在了冰箱里”。梅姨笑了笑拿着空瓶子,一个人又往厨房走去了。余阿秀说:“阿梅你别忙了,先过来吃饭吧”!梅姨说:“我洗点蔬果,你们先吃吧”!余阿秀说:“吃吧”!
余阿秀讲话有一点费力,她一直在故意掩饰自己。她的表情刹那间很痛苦,宗小二发现有点不对劲。他假装什么都没有察觉,一个人吃着自己的饭了。梅姨端来了很多的水果,有樱桃蓝莓草莓和山竹。
梅姨把水果放了下来,这才坐在桌子旁吃饭。余阿秀安静地吃饭,突然抬起头笑了笑。她看着宗子,眼神很温暖。宗子也在安静地吃饭,她吃得很开心很满足。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橙汁。她看着余阿秀,显得不好意思。
余阿秀问:“好吃吗”?宗子说:“这菜比宗小二做的好吃,这果汁是我喝最好喝的”。宗小二说:“我菜做的也不错,和大厨一个级别”。宗子说:“小二的厨艺不错,给我做一日三餐。我从小吃到大,我都快吃腻了”。
余阿秀问:“宗小二还会做饭”?宗小二说:“做的马马虎虎,只能凑合着吃”。宗子说:“小二平时挺爱吹牛的,怎么突然变得谦虚了”。宗小二说:“我说我说的都是吹牛,你非说我说的是理想“。
余阿秀问:“宗小二还爱吹牛”?宗子说:“我挺喜欢他吹牛的,他吹牛的样子有趣。别人都不相信他,就我自己相信他。这个宗小二有点意思,他和别的人很不一样。他这个人哪里都好,就是爱抽烟和赌博”。
余阿秀问:“宗小二还赌博”?宗小二说:“就和朋友打打牌,打个一块两块的”。宗子说:“这一块两块加起来,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几年时间过去了,最后欠债六十万。现在有家不敢回,就等着卖房子了”。
余阿秀问:“宗小二欠了六十万”?宗小二说:“这孩子就会瞎胡扯,我怎么可能欠人的钱。这玩笑可不能乱开,你这就是无中生有。请你给我小二点面子,要不然不带你旅游了。那个事回家再商量,又不是什么大事情”。
余阿秀问:“什么事”?宗子说:“我的饭饱了,想吃点水果”。梅姨说:“水果就是给你准备的,我把水果给你端过来”。宗小二说:“让她自己来,不用太理她”。梅姨说:“你多吃点水果,我去拿点酸奶”。
余阿秀:“你是不是真的欠别人钱了”?宗小二说:“你清楚我的为人,我不可能赌博的。就别谈欠别人钱了,我这人就是不差钱。她缠着我去火车站,非要去看一看火车。我说明天带她去,她有点不听话了”。
阿梅说:“这有什么难的,一会我带你去。我火车站里有朋友,我带你不买票进站。你可以走在火车道上,你可以走进火车里面。你想看多久都可以,吃饱了喝足了再去。你要想去看飞机,我就带你去机场”。
宗子说:“太好了,我饱了”。宗小二说:“你怎么不上天,就别添麻烦了”。梅姨说:“没什么麻烦的,我们收拾好就走”。余阿秀说:“既然来了,多住几天”。宗小二说:“这孩子被我惯坏了,她整体还是不错的”。
余阿秀说:“阿梅带她买点吃的穿的,别忘了去菜市去转一转。我晚上的时候亲自下厨,做几道自己拿手的好菜”。梅姨说:“你可是几年没下厨了,你在家里要好好休息”。余阿秀说:“没事的。我开心”。
宗子拿着一瓶酸奶,跟着梅姨就出门。两个人先去了商场,然后又去了飞机场。去了火车站,去了菜市场。买了质量很好的衣服,买了些化妆品和首饰。车子穿过了长江大桥,车子经过了繁华街道。
梅姨热情又亲切,宗子玩得很开心。梅姨给她买了耐克鞋,买了裤子袜子和外套。两个人走进了内衣店,给她又买了几件内衣。恨不得把商场都买下来,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回家。两个人逛了逛,玩得还算尽兴。
余阿秀坐在沙发上,她看上去总是疲惫。宗小二看得出一些事情,觉得余阿秀好像得了病。看上去病的还不清,脸色苍白说话无力。大肥猫蹲在沙发上,像一个爱笑的孩子。自从她看到了宗子来了,就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宗小二问:“你病了吗”?余阿秀笑了笑,一时没有说话。她怀里就抱着猫,深情地看着小二。她说:“你跟我到楼上来,我想和你说说话”。余阿秀往楼梯口走,她怀里抱着大肥猫。走路有点走不稳了,小二就搀扶了一把。
楼上的卧室很整洁,窗台上养了一些花。一眼可以望到小山丘,望到遍地的各种小花。可以望到远处的森林,可以让人有无限遐想。在这个宁静的地方居住,时间久了会让人思考。思考生活和日子,思考从前的时光。
余阿秀坐在书桌前,轻轻地拉开了抽屉。拿出了本子和笔,在纸上写了日期。这是她的日记本,记录着吸毒的事。她翻了翻几页纸,把本子给了小二。她一个人躺在床上休息了,小二就拿着本子下楼去了。
笔记本记录着一些事,关于余阿秀的这些年。从她结婚到离婚,从她吸毒到戒毒。她经历了很大的折磨,有时候有自杀的倾向。没有食欲,精神不振,精神错乱,幻觉幻听。经常妄想一些事,经常会浮躁不安。
记事本中提到很多件事,都是关于来自病的折磨。她不经意间染上了艾滋病,后来又被查出来了乳腺癌。她写了对未来日子的憧憬,她写了很多要忏悔的事情。她写了她回忆年轻时的事,她写了人生的缺憾和感伤。
宗小二简直不敢相信,但是事实就在他眼前。余阿秀没有过得很幸福,她记录了很多悲惨的事。她就一个人躺在床上,眼泪早已浸湿了枕头。她想起了很多往事和故人,想想自己一晃而过的青春。
宗小二瞬间明白了些事情,余阿秀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他回到了二楼的卧室,就坐在了书桌的旁边。在笔记本上的空白页,提起了桌子上的钢笔。他提笔就写了四个字,把笔记本放进了抽屉。这四个字写的很好,这四个字刻骨铭心。
宗小二搬着椅子,放在了床的一边。余阿秀侧躺在床上,望着小二一动不动。小二帮她把眼泪擦干,她露出微微的笑容。小二也开始想了些往事,想想年少时的那个自己。他有一种久违的感觉,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余阿秀说:“我可能很快就会离开了,我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我把想说的都写了写来,因为我说话觉得很费力。我是个活在黑夜里的人,这些年像一个行尸走肉。没有了嘴巴和耳朵,只有纸笔和一盏灯”。
余阿秀说:“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幸福的,回头看看才知道都是幻想。当初我对美好的向往,不知不觉就都走了样。想想年轻时的人的模样,被风吹到会发笑的脸庞。我曾经为了生活挣扎,最后不辞而别远去了”。
余阿秀说:“一晃就已经过了半生,青丝开始变成了白发。有的时候我蓦然回首,才发现对不起很多人。这个世界果然有因果报应,我时常会一个人黑夜忏悔。希望有一天我可以用泪水,洗去了我内心的丑恶和罪过”。
余阿秀说:“我这一生只有一个孩子,我却没有勇气和她相认。我生下了她抛弃了她,我只能默默为她祈福。我感觉得到她很幸福,这是我最欣慰的事情。我想你明天就带她回去,我想以后就别再回来了”。
余阿秀说:“我已经到了病入膏肓了,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如果半年之后我没有死,我一定会回去找你们的。如果等到来年的春天,你没有等到我的音讯。我会在天堂里为你们祈福,但我更愿意去天堂里祈福”。
宗小二说:“人生苦短好好活着,我们已经很幸福了。等到了明年的春天,我还会带她回来的。如果你活的好好的,我们就把你带回去。给你做一日三餐,也给你熬制汤药。你就坐看天空,在家好好养病”。
余阿秀说:“我要种满院子的花,种我最爱的牵牛花。我想住在僻静的地方,我想在家里相夫教子。教孩子念书识字,喂养牛羊和马屁。你下地里去耕田,我就在家里补衣。吃着粗茶淡饭,从此不问世事”。
宗小二说:“只要你安心养病,一切都会好起来。我要把曾经没做的事,我要做十遍百遍千遍。我要把曾经的遗憾,用余生把它都填满。择一山居住到老死,择一人相依过一生。生时睡一张床,死后进一个穴。
余阿秀:“如果时光倒流,我愿意跟你走。现在我哪都去不了了,我好想一人长眠不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不知道自己是睡了,还是早就已经死了。觉得一切都是梦,这个梦纷纷扰扰”。
总=宗小二说:“你哪里都不用去,你就在这里等我。等风吹过你的窗台时,我就会站在你的面前。我会趴在你的耳边,说说我的梦和远方。说说我的理想和信仰,说说我的故事和爱情。我们就坐在窗台上,看夜里的星星月亮”。
余阿秀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去哪里都无所谓。我想跨过高山,我想穿过河流。我想去远方,我想看大海。你要紧紧地拉住我的手,千万不要让我走丢掉了。要不然我会后悔一生,这一生都将会很痛苦”。
余阿秀坐在床上,小二扶她下了床。两个人下了楼,坐在了沙发上。余阿秀有点口渴了,小二就去倒了点水。两个人歇息好了,就往山丘走去了。坐在了长椅上,望着这些野花。望着一列火车穿过,望着天空和大森林。
两个人就静静地坐着,各自想想心里的事。行走在山丘上的小路上,蹲下来摘几多路边的野花。感受着被风吹走的时光,岁月一去再也回不来了。短短的路有说不完的故事,自己想想就什么都不说了。
晚风吹乱了人的头发,让人想想就想要回家。星星又闪又亮,月亮又大又圆。再次见到想见到的人,夜里怎么会不停辗转。那些沉入海底的故事,沉睡太久忘了醒来了。那些爱说梦话的人,想想还是不要醒了。
宗小二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余阿秀和宗子睡在了地上。屋里的灯被关上了,外面的灯亮了一夜。半夜三更十分,余阿秀醒来了。她坐在凉席上,撩弄了下头发。光从窗户爬了进来,温柔地摸着人的脸。
宗子把被子一蹬,蜷缩身体在睡着。余阿秀捡起了被子,披在了宗子的身上。她看着宗子在安静地睡着,笑了笑就觉得心里很欣慰。看看她的头发和耳朵,看看她的眼睛和鼻子。躺在席子上望着天花板,借着夜色又闭上了眼睛。
夜没有永久的夜,天终究还会再亮。
梅姨在厨房里准备早餐,余阿秀在帮宗子收拾行李。她偷偷拿着一个东西,塞进了宗子的外套里。她把外套叠好,放进了箱子里。宗子在客厅穿着耐克鞋,余阿秀蹲着帮她系鞋带。她觉得这个人很热情,让她有点不好意思了。
宗子和余阿秀拥抱一下,两个人看上去有点不舍。余阿秀拍了拍她的肩膀,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梅姨去了院子,小二提着行李。宗子走了出来上了车,梅姨坐在车子上等着。小二和余阿秀挥手告别,余阿秀笑了笑就红了眼。
车子驶出了院子,余阿秀关上了门。她平静地回到了客厅,一个人缓缓地上了楼。站在了窗台望了望,风把事吹进了心里。她走进了卧室,坐在了书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了笔记本,看着本子上的四个字。
宗小二留来了四个字,这四个字是一晃青春。余阿秀接着了四个字,这四个字是再见故人。一晃青春,再见故人。时光总是一晃而过,有时让人不知所措。想想就会有说不完的话,想想还是什么都不说了。
车子行驶在了路上,又穿过了长江大桥。宗子和小二坐在后排,她看上去很激动幸福。扒在车窗上看风景,风轻抚着她的短发。车子来到了汽车站,车里的人都下来了。往售票大厅走去,准备买票进站了。
梅姨和宗子在看行李,小二在排队等买票。售票厅里人山人海,外面的路车水马龙。大巴车进进出出,客人总来来回回。短暂的相聚要离别了,不知道何时才能重逢。有些事情明明很清楚,却不舍得捅破窗户纸。
宗小二手里拿着车票,他从人群中走过来了。宗子和梅姨拥抱了一下,挥了挥手就和小二走了。梅姨脖子上戴着一只小金牛,她把这只小金牛送给了宗子。这只小金牛是余阿秀送给她的,这只小金牛可以带来很好运气。
宗小二和宗子进来站,客人纷纷上了大巴车。梅姨开着车就回去了,她把车子开回了院子。余阿秀在后花园,她在给花树修枝。她是一个认真安静的人,做每一件事都像是修行。她回到了客厅,坐在了沙发上。
梅姨倒了两杯水,端着水就走来了。余阿秀喝了口水,在安静地削苹果。她把苹果给了梅姨,自己吃了几个樱桃。两个人相依为命,是朋友也是亲人。两个人亲密无间,也是彼此的学者。在这个杂乱的世界,有时需要一个良友。
梅姨问:“怎么不让女儿多住几天”。?余阿秀说:“你知道我的身体,说不定就犯病了。如果她看到我的样子,她可能会记住一辈子。我想等完全把毒戒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她的出现让我很欣慰,有些事我还要想一想”。
梅姨说:“你好好你的养病,病总会好起来的。你有一个这样好的女儿,所以你必须要好好活着”。余阿秀说:“我已经经历了太多事情了,对很多事情有了新的领悟。生死贫富都由着命,人也就顺其自然了”。
宗小二把行李箱放好,和宗子一起就上了车。大巴车驶出了车站,渐渐地驶出市区。在收费站停了一下,行驶在了高速路上。宗子这次收获颇丰,她总是爱笑的样子。小二这次是一无所获,只是再次见到了故人。
宗子在吃着薯片,看着窗外的风景。小二面无表情,好像有点心事。宗子拍了拍小二的肩膀,她塞了一片薯片在嘴里。小二叹了口气,拿了一片薯片。他夺过了宗子的薯片盒子,一个人安静地在吃着薯片。
宗子擦了擦手,翻着眼看了看。她问:“你钱借到了吗”?小二说:“你妈都病成了那样了,我回去自己想想办法”。她说:“她要是我妈妈,我可没有意见”。小二说:“我们是来借钱的,我们不是认亲的”。
宗子说:“我可是提了你赌债的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小二说:“这和我来时想的不一样,这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宗子说:“我觉得妈我妈好像状态不太好,她看上去真的是病的不太轻啊”!
宗小二说:“才见一面就认人做妈了,怎么觉得你是一个叛徒”。宗子说:“我喜欢和好人相处,特别像小二这样的”。宗小二说:“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宗子说:“感觉自己有点飘了,良心好像被狗吃了”。
宗小二说:“你开心就好了,做人要自私点”。宗子说:“这话是你说的,可是我做不到。我这个人很慷慨,我这个人很善良”。宗小二说:“对我善良就行了,别相信什么朋友。这一点我深有体会,朋友就是用来坑的”。
宗小二和宗子回到了小城,车子经过了汴河上的大桥。车子里的人望向窗外,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大巴车又进站了,停在了大院子里。宗小二打了一辆出租车,他让宗子一个人回家了。他因为没有借到钱,欠下赌债不敢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