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来,道:“小老儿有幸与公子共饮,实在是我的福气,也不是小老儿不好酒,只是这渡江正事要紧,小老儿一家都指着这个讨生活,不敢喝酒误事。”
青衫少年面露遗憾之色,道:“有酒有景,知酒者只二三人也。”他忽而拿起一壶未开封的酒,解了酒囊,往江里一洒,毫声道:“我有美酒一壶,尽倾江海,赠饮天下豪侠!”其声若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好一个赠饮天下豪侠。我一介锦衣纨绔郎,自不量力,来饮这赠酒第一杯!”江心里有艘黄金镂漆的大商船,里面传出个人声。人声未完,江面上突起一苇,锦衣郎脚踩芦苇,手指一点,渡船前飘起无数的小水滴,他挥手揽过,摄入口中,道:“好酒!”李青十还未来得及看清,那人倏忽之间,已在船上。他向船上每人做了一揖,道:“在下广南城吴银,不知能否与二位共饮。”李青十和青衫少年自然说好。
忽而又有一小渔船自后方来,撑船的是个四十几岁的汉子,他挥了挥手,对老船家道:“老徐,能否再慢些走,大夏放榜求贤,我家小子要上夏都揭榜,前方江流湍急,我这小船可不敢过。”
老船家闻言,将渡船一停,道:“啊!是老汪啊,小书子要上夏都揭榜啊?这小子从小就聪明,肯定能成事儿,你快叫他上来。”老汪诶了一声,往渔船里叫出来个摇头晃脑的小孩儿,船上人都是大吃一惊,这小孩子不过八九岁年纪,居然此去夏都揭榜,难道是个神童不成。小孩年岁不大,居然一脸倨傲,大踏步地迈上船来,也不管别人想法,拿起一杯酒就往嘴里倒,临了还撇了撇嘴,摇摇头,似是不满。老汪一脸尴尬,道:“诸位公子万莫见怪,我家儿子自小被惯坏了,不懂礼数,还望各位海涵。”青衫少年摆摆手,示意没事,老汪方才长长舒了口气。
那小孩大喇喇地坐在众人面前,嘴巴一歪,又喝了几口酒。见状,众人都有点忍俊不禁,李青十打趣道:“你这小屁孩儿,不好好读书,学别人喝什么酒?”未曾想,这小孩看了看李青十背上的木剑,针锋相对地道:“连把像样的剑都没有,也学别人当神仙?况且这酒是治愁药,书为引睡媒。有酒在此,看什么书?”李青十最是在意别人嘲弄他的剑,看周围人都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心下恼火,道:“小屁孩衣服都穿不好,能有多少墨水?”
那孩子面色一囧,他自幼家贫,衣服都是爹用自己衣服改的,一个大男人手里活能有多精细,自然衣不合体,也不是自己穿不好。忙吟道:“神童衫子短,袖大惹春风。”这话倒是大言不惭,说的众人哭笑不得。
吴银闻言,由衷说道:“小公子出口成章,果然是神童。”汪书丝毫没有领情的意思,扬起下巴说道:“你这人还算是有点见识。”吴银微微一笑,也不生气。
“美酒正温,大伙同饮?”众人皆说好,除去老徐和顾阮君外,连老汪都被叫上酒桌作陪衬。青衫少年道:“喝了半晌,我等还未报得家名,虽说酒逢知己,不拘于名,但如此畅快淋漓,报上名来,日后也可图的再续。”
他转头看了看,又道:“便由我开头罢,在下常湖宫燕晓。”李青十和顾阮君遥遥对视一眼,暗自点头,未曾想自己二人居然正巧遇到了常湖宫的少东家,那此去常湖宫,把握又增大了几分。
吴银同样听到了燕晓的话,忙转身稽首道:“原来是常湖剑冠燕少侠,失敬失敬。在下名唤吴银,只是普普通通一商人,懂得些粗浅拳脚,方才已经说过了。”剩下的都不知什么是常湖剑冠,此刻正饮酒得意处,也不去细理。汪书不等看过来,就说道:“我叫汪书。”说完尚觉得不够,又加上一句:“文韬武略,天下第一!”
“我叫李青十。”他说完又悄悄指了指坐在船舷上的顾阮君,低声道:“那是我的小剑侍,唤作顾阮君。”顾阮君忽觉异样,回头一看,见李青十鬼头鬼脑,心下疑心渐起,又听到燕晓醉醺醺地吼道:“李兄,这小剑侍长得貌美动人,你真是艳福不浅啊。”他酒气上头,声若雷震,生怕别人听不到,李青十顿时面无血色,忙撇头打量顾阮君,他见顾阮君一脸淡然,不悲不喜,只淡淡瞪了自己一眼,便知这酒席散去,自己日子绝不好过,想到这儿,忽觉杯中酒索然无味。
众人酒酣胸胆,乐得逍遥,得意处或共歌一曲,或天南海北,胡侃一气。
少顷,到得岸边,众皆醉眼迷离,相互抱拳见礼,道了个别,望他年再相逢,共把酒言欢。
老船家想着这群少年人,浑浊的老眼竟有些湿润。
只半日不到,有青衫剑客醉酒舞剑,一剑挑起横江雪;有锦衣郎一苇渡江,截取美酒第一杯;有豪侠肝胆,杯中啖日月;亦有书生意气,袖里藏春风。
谁也不知道,二十年后,当这群少年再度相聚于此,又是另外一番美妙的光景了。
恨无千日酒,江上暖寒春。
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
青衣江上,道不尽的少年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