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忧地朝方景楠看去,只见方景楠脸色铁青,眼中充满了怒火。
“你,这,老,狗!”
方景楠突然暴怒,抽出腰刀狠狠地砍在桌子上,直把汤水菜汁洒了众人一脸。
跟着方景楠抓住圆桌边缘沉声大喝,似要把桌子掀翻,可此圆桌乃实心红木所制,重沉如铁,他还真掀不动。
行锋第一个反应过来,牛有德童猛两人紧随其后,一声大吼‘乌拉!’,把桌子整个掀飞出去。
一时间众人纷纷狼狈的闪避开来。
方景楠举刀遥指向范永魁,冷声道:“别让我在云冈看到你!”
范永魁哈哈大笑,走上前一步,离刀尖不到一寸的距离,丝毫都不惧怕地与之相望道:“放心吧,那等边僻小堡,此生我都不会踏足一步的。就在这太原城,你若有本事,便放马过来!”
张守仁一脸紧张地看着怒气中的方景楠,唯恐他怒极乱来,这里就算不是纪律严明的太原城,也不能直接把范永魁打杀了。经商不说以和气生财,但动辄就把对手打杀,而不是用商业手段,如此谁敢跟你做生意?万一哪天不小心得罪了你,小命就要不保了?
方景楠收回刀,眼中杀气腾腾,“行,就在这太原城,你等着!”
说罢,甩袖转身而去。
“哈哈哈哈!”身后又是一片嘲讽之声。
*
出得门外,众人跃身上马,直等离开闻香楼百步远时,方景楠这才摇了摇头叹气道:“唉,看来咱是与妓院无缘呐,头一回在那做了整晚作业,这一次又是与人吵架掀桌子。啥时候才能押美玩乐呀。”
所谓主辱臣死,若不是碍于军纪,行锋等人早就提刀子上了,出得门外,众人也都是情绪低沉,大气不敢出,唯恐惹恼了气头上的方景楠。
此时听见这略显调侃的一声自嘲,皆是朝方景楠看去,却见他一脸轻松,哪里还有半点怒容。
“呃……长官不生气了?”行锋壮着胆子问道。
“生气?生什么气?”方景楠晒道:“这有啥可气的,人家在那等我们半天,不就是为了嘲讽几句么。笑就笑呗,我这是示敌以弱,又不掉一块肉。”
顿了顿,方景楠转首朝众人看去,讶道:“难道你们觉得,他说我们抢着当狗的话是对的?”
“没有没有。”
众人纷纷摇头,方景楠却看到了他们眼神中的飘忽。
“你们呐,”方景楠道:“范永魁说的根本就是狗屁,来,我们简单来算个账。每年我们往关外卖一百万两的货物,就按五倍售价算,最终可赚得四百万两银子。而关外每年卖给我们一万匹马以及山参和毛皮,总值也不过一百多万两,一去一来,我们干赚二百多万两银子,如此十年,便是两千多万两白银。试想一下,银子都被我们赚走了,关外靼子得穷成什么样?”
其实这就是后世经济里的贸易顺差。
行锋楞住了,这么一听,感觉与关外做生意是个很好的事情呀!
“不过,为何我却又总说张家口八大商人是卖国商人呢?”方景楠笑了笑,接着又道:“因为这个循环里出了个问题。”
方景楠苦笑道:“大明通过做生意把靼子的银子赚了过来,可那些靼子却又通过刀枪把银子抢回去了,如此一来一回,反而成了他们拿着抢我们的银子,买回了大量的物资。
这便是资敌。
因为银子抢了好带走,而物资抢多了可不方便携带。”
“但我们不同,”方景楠一脸坚定,“纵是死,我们也不能让他们把银子抢回去!这钱,我们白赚!”
“你们,可否明白!”方景楠沉声大喝。
“愿为长官效死!”众人心里的疙瘩顿时一解,震声大喝。
方景楠一纵马缰喝道:“走,敢与我莽字营为敌的卖国商人,统统都要消灭。”
*
回到暂住的客栈,方景楠与张守仁商讨许久,最终方景楠拍板决定与范家对着干。
清晨时分,介休范氏分布在太原城的八间商铺外面,皆竖起了四通商行的旗帜,旗帜下面摆放了一张案桌,成北生、李长生、阎婆子三人组织了百来号人,在案桌边忙前忙后。
方景楠此举很简单,范氏阻挠四通商行收货,那么,他便在范氏的商铺外面,大张旗鼓的收购本该是给到范家的货。
大商行收货,一般都有固定的货物来源,双方之间也是合作多年,轻易是不会转卖其它家的。
方景楠推行的办法有两个,首先便是价钱。
不管是谁拉去卖给范家的商货,方景楠这边,都会以高出一成的价钱进行采购。
只是高出一成而已,愿意转卖给四通商行的人并不多,但有此一事,大家也都知道了四通商行的存在。
紧接着,方景楠使出了釜底抽薪一技。
太原府范家总号的门外不远,方景楠站在四通商行旗帜之下,拉着一个小车队的头领,亲切地攀谈着。
“这位老叔,小侄真不骗你,真金白银,童叟无欺。”
老汉一脸怀疑地道:“崞县的震北镖局,护送车队一千里,每车只收五两银子的镖资?若是货物被人抢走,镖局补偿全部损失?”
“没错,”方景楠一脸微笑地道:“你看,咱一车拉三石食盐,每石七两银子,每车便是二十一两,转手运到关外,翻四倍售卖,那就是八十四两银子,去掉镖资及人马吃食,赚个七十两稳妥的很啊。”
老汉身为车队首领,在村子里也是说话掷地有声的主,这种简单换算哪会不知,他沉声道:“道理是地么错,但啷个能保出事后,震北镖局真的会补偿哩,就算会,一个镖局又如何能有那些银钱?”
方景楠拍了一击马屁道:“老叔果真心思通透,关于这一点,镖局一早便与四通商行有了打算,在车队起程之前,四通商行便会把全部货银先付给你们,你可以当成这几车货物已经卖掉了。然后再去尝试随队出关后的额外回报。”
老汉震惊了,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等好事。他真的是闻所未闻。
“四通商行的铺面在哪?”老汉决定试上一试。
方景楠灿烂一笑,“喏,往这直行半里,转身便至。”
于是老汉推着车,去到了盘下没多久,刚挂了个招牌的商行。张守仁一直在铺子里候着,见得老汉热情地上去招呼起来。
老汉这边共有五车,两车食盐三车茶砖,合计卖了一百零五两银子。
但这并没有结束,老汉指使了个后辈把八十两银子先行捎了回去,然后用剩下的银子,购买着出远门时所需要的各种准备,如果真的能顺利的随队出关贩卖,赚的可就不只是这些许银子了。
这便是方景楠施出的杀手锏,堂堂正正,没有一丝诡计。
方景楠之所以能够如此操作,根本所在,就是他们的马车拉的比别人的多。
几千里一趟走下来,消耗大家是差不多的,但他们可出售的货物却要多得多,如此,这点护卫费用,完全承受的起。
而且此举也打破了出行口外的商号,只有张家口那八家的格局。杀伤力之大,介休范家首当其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