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谢蕴踏足第一个村庄,就看到有穿夹袄、打扮得体的婆子在挨家挨户地收十二至十八岁的女娘。
已有女娘拎着包袱,眼眶泛红地跟在婆子的身后。
眼下这光景,为防止有人偷马,谢蕴没敢将小红拴在村口,只能牵在手上,一边寻了路旁的村民来问话。
被谢蕴喊了婶子的村妇,原本正抹眼泪,一回头,瞧见个俊秀小郎君,听到‘他’问那婆子要作甚,也如实相告——是士族豪强派人来收年轻女娘,买回去培养成绣娘。
谢蕴也注意到,婆子身后的队伍里,有个十二三岁的女娘正含泪往这边瞧,想来是这村妇的孩子。
“家里实在是没办法了。”村妇说着话,眼泪又掉了下来:“村中男丁都应征去当了民夫,她阿父没回来,祖父断了半截胳臂,还不知能不能活下来,她阿弟过完年才五岁,今日我卖了她,也是为她求一条活路。”
谢蕴问村妇,那婆子开价几何?
“五斗米换一女娘。”村妇据实相告。
大邺的五斗,换算成现代计量单位,不到八十斤。
这个价,称得上贱卖了。
谢蕴瞧着那婆子又成功收到俩水灵女娘,说不眼热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决定与对方公平竞争:“不瞒婶子,我家郎君亦想招些人做活。”
“但我不要小女娘,我要婶子这样身强力壮的妇人,婶子为我家郎君做两年活,我一共给婶子六斗米,每旬许婶子休息一日,每日做活四个时辰,也允许婶子日日归家,婶子觉得如何?”
村妇瞧着谢蕴,眼神是呆滞的。
毕竟——
哪个大户人家来乡下收人,是专收老娘们的?
“婶子莫要担心,我家郎君他是正经人。”谢蕴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瞧着很贵的玉佩,拿给村妇过目:“我家主人,正是北海郡新任使君,他欲在平昌城建一处寺庙,今日我就是出城来帮郎君招些杂役的。”
杂役,通常都是男子。
村妇有顾虑,又忍不住动心:“我,当真可以?”
虽然她不如男子力气大,烧水砍柴做饭,这些活倒是都能干。
“当然可以。”谢蕴不允许女同胞陷入自我怀疑,‘普通又自信’这个词,谁规定只属于一个群体:“俗话说得好,妇女能顶半边天,形容的不就是婶子这般的好女子!”
说着,又取出五枚铜钱,递了过去:“这是我给婶子的定金。”
铜钱握在手里,村妇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六斗米。
比那婆子出价还多一斗米。
虽说要做两年活,可她不用卖身为奴呐!
村妇攥着铜钱,突然就冲到路上,从婆子身后队伍里找出了自己的女儿,不顾边上健仆的呵斥,用这辈子都没大声说过话的嗓子,高声宣布:“我们不卖了!我家杏娘,不卖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