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穷途末路,这一次皇命在身。荀弋朝身后的车厢望了一眼,冬风撩开了车帘的一角,一双清凉的眼眸,眼角微扬。荀弋心如擂鼓,猛地侧过头。
“荀都督可是有事要禀?”云温礼不紧不慢地问道。
“无…无事,只是想问一下公主可觉得冷?”荀弋差点咬到舌头。
“还好,快些走吧。”
官道上的树木徒留枝干,偶有飞鸿孤鸣,苍凉一片。天色有蓝转天青,官道远方有几缕炊烟,不一会儿,驿站就到了。驿臣已经等了许久了。云温礼接过手炉,空中飘起了小雪,她呵气暖了一下手指,突然感觉眼前暗了一下,抬头一看,荀弋撑了一把油纸伞,侧脸僵硬,她颔首,便继续往前走。
“下官见过护国公主,荀都督。”驿臣连忙行礼。
“有劳驿臣等了许久。”云温礼道谢。
“哪儿的话,下官此生能见到护国公主的英姿,等这么一会儿算什么。”驿臣连忙答道,“上房已给公主和都督备下了,想必舟车劳顿,公主和都督也累了。”
济源的驿站虽然简陋,但是设施齐全,有的能看出是新添置的,暖炉早已点上,这个时候室内刚好很暖和,驿臣还是费了心思的。不一会儿驿臣送上饭食,很清淡爽口的小菜,云温礼来了胃口,慢条斯理地吃完了后,看到清歌拿了燃熏香的铜炉出来,不禁出声;
“你这丫头这一路还带着这个?”
“奴婢是怕公主换了地方睡不着,奴婢还带了宫中未用完的瑞脑和沉香,公主可以睡得安心些。”清歌一边燃香,一边说到。
“你倒是有心。”
“谢公主夸奖,公主睡得好,奴婢就开心了。”清歌的语气都活泼了不少。
“方才吃的有些多,陪本宫出去走走。”云温礼道,清歌拿着伞开心地跟上了,十五六的小姑娘,正是喜欢出去玩闹的年龄。
这驿站刚刚没仔细看,后院竟然有一株白梅,一株红梅,红白相应,梅香清冷。
“呀,这不起眼的驿站竟然有这等好东西。”清歌边说边去摘梅花,还没碰到又把手缩了回来。
“怎么不摘了?”云温礼问到。
“怕公主不给摘。”清歌小心翼翼地探问
“莫待花期过留枝,摘吧。”云温礼笑道。
“那我就摘了,到时候再给公主制成梅香。”清歌复又摘花。
云温礼看着两树梅花,一轮清月,有一些记忆蜂蛹而来,她摸出玉笛,满座无人,一曲思绪与风共。曲罢,清歌问道,
“公主这吹的是乐府新作的曲子吗?真好听。”
“故人所作。”云温礼放下玉笛,双手插入袖中,“应该不远了。”
不远处的驿臣厢房内,窗棂微启,主座上坐着一个男子,月白长衣,以一青玉簪束发,指骨分明的手端着茶杯,眼睛看着窗外的云温礼,女子玉笛上的流苏随风而荡。
“守卫可到位了。”男子发问。
“全按先生吩咐。”驿臣毕恭毕敬。
“今日还有劳驿臣了,要借驿臣的房间一宿。”男子放下茶杯,收回视线。
“哪里的话,多亏先生,小人的儿子才免了不白之冤。”驿臣连忙摆手,“小人这就告退了,有先生保护公主,小人也放心多了。”言毕驿臣就出去了。
男子从袖中拿出一根玉簪,与自己头上的并无两样,看了半晌,一声喟叹:“阿礼。”再望向窗外,已无护国公主的身影,仿佛刚刚的一幕只是黄粱一梦。
是夜,云温礼沐浴完后,便休息了,梦中有江南旧景,画舫缓行,月轻鸿带着自己在茶楼上观江景,却从窗口略施轻功落在了那画舫船头,白衣翩跹,众人介呼天外飞仙,船头是空尘子和一个看似十五六岁的少年,白衣青衫。
画面又飞速地切换,此时已是秋日光景,男孩儿已经略为成熟了,手持玉笛吹奏。自己问道:“此曲可有名字?”
男孩儿微微一笑:“故人安。”四周银杏叶遍地,秋水荡漾。云温礼一声嘤咛,眼角渗出了眼泪,瞬间没入发中,再无踪迹。
“公主,该起了。”耳边传来了清歌的呼声。
“知道了。”云温礼缓缓睁开眼,天还没怎么亮。从洛阳到鹤云山大约要八日,可是国不可无相,只有快马加鞭早日请回鹤云谪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