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刚做好,杨医生接儿子回来了,方渭也来了,我笑说:“我好象掐好时间专门给你们做的饭。”杨医生不好意思的说:“我再炒几个菜”。方渭手里拎着一瓶花雕酒放在桌子上,说:“杨医生,你儿子可真有福啊!我今天路过亚洲商店,鬼使神差的要买一瓶米酒,结果没有,买了这瓶花雕酒,敢情都是为了迎接你儿子?”方渭打开瓶盖,找了几个浅碗,倒了3碗,这时杨医生儿子已经把行李放到楼上,换了衣服下来,方渭看着他说:“小伙子少喝点吧?”杨医生说:“他叫杨小众,”小众看看他爸爸,杨医生说:“小孩子喝什么酒呢,你坐着吃饭就行了。”晚餐特别丰盛,房东老太太今天去他妹妹家去了,她在她家排行老二,姐妹四个,最小的今年79岁,最大的87岁,全都活着,有一次姐妹四个坐在廊下喝茶,我下班回来正好碰到,着实把我吓了一跳,许多80岁左右的白头老女人花着浓妆坐在一起,就是大白天看见了,也能把人吓个半死。
方渭说:“我们一起举碗,欢迎杨医生儿子,杨小众来到美利坚合众国,大家干了”。我和方渭一饮而尽,只有杨医生发愁地看着酒说:“我喝不了酒,我酒精过敏。”方渭说:“不行,男子汉大丈夫,还不如我们女人,快点干了,别在儿子面前认怂。”杨医生一生气,干就干了,一饮而尽。“这还差不多,小众,来美国是不是打算在这里上学?”小众低着头拿眼角偷偷地观察杨医生的反应,杨医生说:“在国内都不好好学习,到了美国就能学好?先看看情况吧,后天上班我去实验室打听打听,看看在这里上学要办什么手续。”杨小众怕父亲喝多了,又要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他,几口把饭扒拉进肚里,站起来闷声说:“我吃饱了,上楼去了。”“去吧,”杨医生说,“我好愁啊,他妈把他打发到我这里,我还要工作,老板有任务,我还给国内好几家杂志当编委,还得审稿,隔几天就得写篇论文,不全是为了自己,是帮我们主任写,这是任务。”借着酒劲,杨医生呜呜哭了起来:“我都快累死了,老婆都不知道体谅我,还让我管孩子,”说完将碗里的酒一仰脖子,喝了,自己倒上,方渭乘他不注意,把他碗里的酒倒到自己碗里一些,说:“你们主任怎么能逼你帮他写论文呢?这不是以权压人,侵犯知识产权吗?”杨医生夹了口菜,边咀嚼边说:“也不是主任逼我,主任对我有恩,咱一个农民的儿子,在城市里没一点靠,脑子又不是特别聪明,学历也一般,就是老实,主任也是看中了咱这一点,在那么多优秀的竞争者之中,点名向院长推荐我当副主任,把心血管科最好的肥差介入全权让我一个人干了,又专门给我成立了实验室,当然也是为了让我给他做实验,发论文。大房子有了几套,车子也有了,主任对咱有恩哪!”我说:“那你老婆应该支持你的工作,孩子才上初中,送到这里读书合适吗?”我想起于医生的女儿娇娇在课堂上受辱的事。杨医生一听这话,正触到了他的痛处,抓起碗,又一饮而尽,然后拿眼睛示意方渭给他倒上:“这些年,我常常恨我自己,当年大学毕业,分配到乡镇卫生院,经人介绍认识了我老婆,当时只考虑她是独生子,模样也算漂亮,没有想一个没文化的农村女人会带来多少麻烦,后来我考上研究生,我妈让我离了,三岁的儿子由她给带,我心慈手软,没有听我妈的话,事到如今,好好的儿子让她惯得不懂道理,就知道享受,攀比。”说着,又端起碗,“怎么酒这么少?”方渭说:“喝完了,就剩那一点,都给你倒上了,还不能喝,喝起来没完。”
话音还未落,杨医生手里的碗就“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紧接着,杨医生就瘫软在地上,我和方渭赶紧将他平放在地板上,我拿了听诊器出来,递给方渭:“听听心音,”方渭眉头紧锁:“心率偏快,律不齐,坏了,酒精中毒,有没有糖?”“有,”我一边答应,一边将白糖倒进碗里,接了温水,拿筷子搅搅,方渭扶杨医生坐起,我一手拿筷子撬开他的嘴巴,另一手拿碗将糖水灌了进去。一连灌了七碗,杨医生“哇”的一声吐上来,终于醒了,我和方渭惊出了一身冷汗,杨医生笑了笑:“别害怕,我一喝酒就这德行,”我到楼梯口喊了小众下来,小众和方渭扶着杨医生上楼去了,我拿墩布收拾了满地狼藉,幸亏老太太不在,否则又要唠叨了。我从储物柜里找了一些毛毯、被褥,拿到楼上给了杨医生的儿子,杨医生已经在床上睡着了,我对小众说:“你就把这个铺到地板上,凑合着睡吧!”小众点点头。方渭已经穿好外套:“天不早了,我回去了。”我说:“路上小心点,到家给我发个传呼。”方渭说:“好的,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