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宾馆是印度人开的,条件很差,我给国内留学办打电话,定了9月15日的回国机票,然后在Mayo医院内部网上做了两套考试题,合格之后,去留学生处领了学习合格证。之后按照芝加哥总领事馆的要求将发的合格证复印了一份,寄到芝加哥总领事馆,一周之后,我收到总领事馆寄来的中国留学生美国留学证明。这份证明是出国前国内留学办反复强调要领回来的,用以证明本人确实曾经在美国留学,凭此凭证才可以享受国家对于留学生的各项优惠政策。
终于等到了回国的这一天,9月15日一大早,我到前台结账,前台只有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个残疾人,那白人姑娘歪着脖子,嘴角流着口水,我递上房卡,她喊了一声,一个高壮的白种男人从旁边的门里出来,在计算机上查找我的住宿信息,说:“你住了42天,”我说:“是的,每天14元,一共是588美元,我给你600美元,你找我2美元就可以了。”那个男服务生拿计算器算了半天,都没有算出来应该给我找多少钱。他庄重的递给我纸和笔:“你把你中国的地址写在上面,我们随后给你汇到中国。”我说:“你给我2美元就行了。”那男人不听,我只好写下地址,我回国后,果然收到从美国宾馆汇的2美元。然后女孩用力的左手握笔,似乎使了很大劲,像搂抱一个皮球一样,大臂小臂一起动,在我的退房单上画下拳头大几个字母,大概是她的名字。美国人口确实很缺乏,连这样重度残疾的人还能在宾馆前台收银,我又想起来时飞机上那些白发苍苍的空中服务员,怪不得中国人总想往这里移民。
本来不想告诉吉米我回国的日期,但想想同事一场,也许此次一别,今生再也没有可能见面了,所以还是告诉了吉米,我从宾馆出来,吉米已经在车里等我。他把我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然后绕到肯德基买了一个汉堡和一杯咖啡,递给我。我心里有些感动,但没说什么,吉米似乎情绪不好,一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到了机场,离登机还有两个小时,我们坐在候车大厅里等待登机。吉米嗫嚅着说“我想跟你要件礼物?”“礼物?要什么礼物?”我笑着问,吉米红着脸,鼓起勇气说:“你脖子上戴的那个传家宝”。我从胸前拿起我的项链坠问:“你想要我的红玛瑙项链?”他一本正经地说:“是”,那可不行,这是我出国前我妈妈送给我保平安的传家宝。吉米有些失望,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古铜色的圆牌牌说:“我拿我的传家宝和你换”。我笑着一把抢过来说:“我看看什么传家宝!”上面刻着“飞虎队队员莱恩,1942年美国国防部”的字样,我吓了一跳,这么贵重的礼物,为什么要给我?我知道吉米一直以来对我有意思,可我已经结婚了。我赶紧假装漫不经心的笑了笑,说:“把你的手机给我”,他掏出手机,“你要手机干什么?”我一把抢过来,“别拿去我的手机”,吉米果然中计了,我刚才突然想起一年前,他抢夺美元的事,决定故伎重演,结果不出我所料,我乘他着急,把徽章塞回他的手里:“我拿徽章换你的手机,怎么样?”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当然可以,只是没有了手机,会不方便”,机场大厅里开始响起催促登机的广播声,他象想起什么似的:“你的项链还没给我呢?”我笑着说:“我的东西不和你换了。我已经把你的牌牌还给你了”,吉米急的不知说什么:“你得把手机还给我,你喜欢手机,我下次再买个新的送你给,这个不能给你,上面有许多朋友的电话”。我诡秘的挤挤眼:“呵呵,这可是我刚才用牌牌和你换的,你都答应了”,吉米急得要疯了,我把手机塞进他口袋里,跑进登机口,我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摆脱这个难缠的家伙了。我坐在座位上,想着吉米发现我塞到他兜里的红玛瑙项链时惊愕的表情,不禁哑然失笑。飞机轰鸣着冲上了蓝天,一位漂亮的中国空中小姐走过来笑着问我:“你是周密小姐吗?”我说:“是”,她把一个牌牌递给我:“刚才有个叫吉米的先生让我转交给你的。”我接过空姐递过来的勋章,拿在手里,不由的落下泪来,泪水滴在那枚勋章上,模糊了上面的自己,我喃喃地自语道:“再见,美国,再见,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