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渐渐转小,我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边用餐巾纸擦自己淋湿的头发,一边朝外看着倒退的风景。驾驶座上,陆远翔接了个电话,但只“嗯”了两句就挂了,我转回头好奇的问,“你这是接谁的电话呀?这么快就讲完了。”
“我妈打来的,她让我早点回家。”陆远翔边开车边说。
“哦。”眼前闪过叶小菲挽着陆太太逛街的样子,心情突然就有些低落。
他朝我这瞟了一眼,“怎么突然不说话了?舍不得让我回家?”
“有你这么自恋的吗?”我白了他一眼。
车子很快驶出校园,朝江边大道开去。今天天气不好,人行道上只有零星几个撑伞的路人,只有远处海德桥上的霓虹依然灿烂。路上车少人少,陆远翔猛的踩了一脚油门,直直朝海德桥开去。
我有些纳闷,“我上车的时候好像没和你说我住哪吧?你怎么知道我住在河西的?”
“哦,”他顿了下,“我听李灿说的。”
“原来是他,真是个多嘴的家伙。”
他笑了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难道还不清楚他的性格?”上桥前的十字路口亮起了红灯,他踩了脚刹车,转过头来
看我,“不过话说回来,小蕊,你好像比以前胖了点,抱起来软绵绵的。”
“你才胖了。”我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佯装生气的别过头,只听他呵呵一声坏笑,脑子里立刻不受控制的闪过刚才在檐下亲热的情景。虽说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搂搂抱抱都是家常便饭,可是毕竟隔了三年,不论曾经多么熟络,多么想念,恐怕都会带点陌生的异样感吧。这一次我的情感压住了理智,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虽然心里隐约有些不安,可旧情复燃的感觉还是带着股难以言说的甜蜜。这段时间我们利用工作之余重新走遍了A市的大街小巷,重温了F大校园每个令人怀念的场所,三年来埋在心底的思念终于被彻底释放,庸庸碌碌的生活总算有了点工作以外的真实感。
公司里,陆远翔频繁出现在威海大厦里,他明明没担任管理职位却总会下午过来,为的是和我吃晚饭。保华的人虽然依然叫他“陆主管”,但他作为华商集团少当家的身份大家心知肚明,我担心出现不必要的流言,每次吃饭总在停车场外等他。
那晚部门很忙,他先去了酒家等我,等我匆匆赶到的时候,餐桌上已经上了两盘菜。
“饿了吧?我给你点了你最喜欢吃的香辣鱿鱼须和蒜香墨鱼花。”他一见我进来就兴致勃勃的给我夹菜。
我坐在那看着碗里色香味俱全的鱿鱼须,还有旁边美味可口的墨鱼花,攥着筷子拿起又放下。
“远翔,我以前是挺喜欢吃这两道菜的,只是这两年口味发生了点变化,你还是给我点盘白灼虾吧。”我把两盘菜推到他眼前,“这个你不是也爱吃,多吃点。”
他犹疑的看我一眼,“真不喜欢吃了?”见我不置可否,才找服务员重新点了两道菜。
新菜端了上来,我边剥虾边笑说,“我说你脸皮好像越来越厚了,又没在合资公司挂职怎么好意天天跑过来?”
他笑了笑,夹起块墨鱼花,“公司公布的董事名单你没看吗?我可是董事之一。”他见我愣了两秒,放下筷子,伸出一只手,嬉皮笑脸的说,“顾秘书,合作愉快。”
我不满的推开他的手,“你别这么喊我,怪不习惯的。”
他一听笑得更欢了,那笑容里带着些熟悉的学生气,但那有些锋利的棱角还是透出了一股日趋成熟的味道。
吃完饭,陆远翔去拿车,我百无聊赖的站在大厅门口张望,都快八点了这里人气依然不减,出入的人流不时的推搡着我,索性转头往旁边挪了两步。“小蕊。”一个熟悉的人影闯进我眼里,旁边还跟着个目光温柔的男人,“子言,你怎么在这?”我讶异的走了上去,才发现她的手被那个男人握在掌心里,“这不是张主编吗?你们?”子言故作娇羞的朝我笑了笑,我立刻心领神会,挤眉弄眼的说,“上次吃饭就看你们聊的火热,原来是有情况啊。”
张仁阳笑了笑,故做正经的伸出右手,“顾秘书,重新向你自我介绍,我是林子言的男朋友,张仁阳。”
我呵呵一笑,一本正经的回握住他的手,“幸会幸会。”
“你们俩,差不多行了。”子言乐不可支的看了张仁阳一眼,又转头看我,“对了,小蕊,你在这等谁呢?”
“哦,我等。。。”我刚想开口,身后就传来了“嘀嘀”的喇叭声,“他来了,”子言显然看到了驾驶座位上那张熟悉的人脸,有些诧异的看着我,“子言,我回头再跟你说吧,张主编,我先走了。”我朝他们俩挥了挥手,三步并作两步的朝车上走去。
“那个是你同学吗?”陆远翔边开车边问。
我点了点头,“林子言,你以前不是见过她几次吗?”
“好像是吧,没怎么打过交道。”
想起以前每次聚餐他都不一起去,我有些忿忿的说,“是你不愿意和人家打交道。”
“我哪有?”陆远翔瞟了我一眼,“那些是你的朋友,我和他们不熟,玩不到一块。”
“一回生而回熟,你都没玩怎么知道玩不到一块?”我白了他一眼,转头望向窗外,有点不想搭理他。
“怎么生气了?”他伸手掐了下我的腰,见我还是绷着个脸,又说,“我不一直是这样,以前也没听你说什么,怎么现在这么介意了?”
我转回头看他,张了张嘴却答不上话来。以前交往的时候觉得只要两个人好好在一起就行,融不融入对方朋友圈都没所谓,怎么现在想法变了?
他见我神色有些异样,减了车速,把车停在路边,“小蕊,我们两个难得重新在一起,不要被这么点小事弄的不开心了好吗?”
想起分开这三年来隔三差五就梦见他的自己,我也不愿为这点事再纠缠,轻轻“嗯”了一声。
他重新开车把我送到K大附近,提议在江边走走。
说好的台风一直没有登陆,一到晚上就很凉爽。他搂着我在江风里散步,这种感觉熟悉而又美好,我一脸享受的任凭他拨弄我的长发,听见他在耳边说,“你这头发是不是一直没剪过了?”
“小修剪肯定有,只是没有大剪过了。”
“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他一脸坏笑的看着我,“记得有一次你非要去剪短发,硬是被我拦了下来,之后你就断了那个念头。”
“你还说呢,”我白了他一眼,“都是你害我老被同学朋友说一尘不变。”
“他们知道什么!这个发型最适合你,最好看。”
“行了,要不是你后来偷偷去赢了那酒杯给我,我才懒得理你呢!”
他显然也想起了那次斗酒,一本正经的问,“那杯子你还留着吗?”
“留着呢,不过一般没怎么用。”
“不用你要来干嘛?当时看你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就是因为太喜欢,所以才当宝贝收起来。”
他宠溺似的捏了下我的鼻子,“就你歪理多。”
快乐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回到出租屋,我翻箱倒柜的把那个五彩琉璃杯给找了出来。灯光下的琉璃杯反射着淡淡的光晕,但现在看来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做工精良的杯子,还没有到让人爱不释手的地步,那时毕竟还是个学生,鉴赏物品的水平有限,倒是陆远翔看惯了那些名酒名杯,还愿意为我那份小小的愿望那么努力,一阵暖流从我心底流过。
这一晚我睡得很熟,起来的时候觉得有点闷热,我慢腾腾的换衣服出门,人还没进公司,手机就在包里不安分的唱起歌来。
“喂,戴静,一大早找我干嘛?”我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手从包里掏出工作卡。
“小蕊,你听我说。”
“说吧,我听着呢。”我不慌不忙的刷卡过机,站在电梯间里排队。
“昨晚高宏那个高中同学,”她顿了下,“就是陆远翔的女朋友叶小菲,她打电话过来问高宏你的联系方式呢!”
我愣了下,“然后呢?”
“当时我还没回来,高宏这傻子听她说有重要事情找你,就把你手机号告诉她了,所以我赶紧提醒你,不管什么事好有个心理准备。”
眼前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我心情复杂的挂了电话,跟着人流往电梯里走。这一上午我都有些心神不宁,虽说陆远翔已经和叶小菲分手了,但毕竟他们曾经在一起,分开多少都是因为我的原因。“小顾,想什么呢?”小周走过来敲了敲我的桌子,“王总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好。”我这才回过神来,对她说了声“谢谢”,连忙进了王老头办公室。
“王总,您找我有事?”
他正在认真看文件,头也不抬的说,“我下周要和翟总去海南出差,你帮我们把飞机票搞定。”
“好的。”我一口应承下来,又瞟了眼他桌上的空杯,“王总,我去帮您再泡杯咖啡吧。”
他抬眼满意的朝我点了下头,鼻尖上泛着淡淡的油光。
在领导面前不管多么心神不宁都要装出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这是我工作以来一直奉行的宗旨。为了不让他久等,我的大脑暂时停止了胡思乱想,被泡一杯咖啡的小事填满了,想起18楼茶水间的热水机一早就出了故障,我打算去楼上接点开水。
电梯很快,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到了19楼,只是门开的霎那,我却有些傻眼。几步开外,贺启云正衣衫不整的站在办公室门口,而邓如一只手正按在他胸上。不过上来接点开水,没想到会撞到这种香艳的场面,我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条件反射似的的按了下关门,心想趁他们还没看到我,赶紧开溜。眼看电梯门缓缓又要关上,贺启云却已经瞥见了我,他恼羞成怒的推开邓如的手,就在关门的刹那,“嘭”的一声用身体把门弹开了。
“你出来。”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可那眼神里射出的冰刀,估计已经把我杀死无数次了。
我一脸无辜的从电梯里走了出来,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我只是来接热开水的。”
他瞟了我一眼,转头冷冷的对邓如说,“邓部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弄脏了的衣服我让顾秘书拿去洗就行,你可以走了。”
我这才看到他淡蓝衬衣上的那摊茶渍,难道刚刚那幕是我想歪了?我转头悄悄看了眼邓如,她倒是神色不变,脸上还带着些微笑,“既然这样,我就不多事了。”她若无其事的朝我点了点头,一阵风似的走了。
贺启云似乎心情很糟,板着张臭脸一句话没说转身进了办公室,出来时上衣已经换了。
“帮我把这件衣服送去楼下的洗衣店。”他命令似的说完,递了个黑色手提袋给我。
我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过袋子,小声腹诽,“我又不是你的秘书,凭什么给你跑腿。”
“你说什么呢,大点声!”
这乌龟王八,我心里暗骂,之前对他升起的那点好感荡然无存。嘴上嚷了句,“没什么。”心急火燎的撤离现场。
早知道就不没事找事的给王老头倒咖啡了,我提着小黑袋,无比懊恼的站在电梯里。这个邓如也真是莫名其妙,好端端的跑到合资公司来做什么,就算总部那边有什么人事变动直接打个电话不就结了,大老远的跑过来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我满腹牢骚的把衣服扔进街角的洗衣店,回来的时候正好在电梯间碰到贺启云的秘书吴丽,顺手就把洗衣单给了她。
我见她背着包,随口问,“吴姐,你这是从哪里回来呀?”
“哦,我刚请假去了趟□□,准备办个护照。”
“你这是要出国呀?”
“是啊,上次回总公司,听人事部的邓部长说最近有几个去欧洲的旅行团特别划算,准备和我老公去玩一趟。”
又是邓如,怎么哪里都有她的事。我翻了个白眼,想着还要帮王老头订机票整理资料,不敢多聊,马不停蹄的回了18楼,人刚坐下,手机就响了。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心里不由的咯噔一下。
“喂,是顾欣蕊吗?”这声音听起来上了点年纪,但又有点耳熟,“我是,请问您是?”
“你见过我,我是陆远翔的妈妈。”我立刻反应过来,浑身打了个激灵,只听她悠悠的问,“你中午有时间吗?我想约你吃顿饭。”
我沉默了几秒,答应了下来。从决定和陆远翔重新开始,我就知道总有一天她会再找上门来,选在今天虽然有些意外,但我也没有退缩的理由。
上午紧赶慢赶的把资料整理出个大概,一到饭点我就马不停蹄的奔赴她约见的餐厅。那家店离这不远,作为A市本地菜里的名店不仅装修高雅,还带着股浓浓的中国风味,当然消费也是令普通人高攀不起的。一进店穿着旗袍的服务员就把我引进包厢,沙发上,陆太太正翘着二郎腿一动不动的坐着,深紫色的真丝短裙把她衬得优雅而高贵,见我进来,脸上露出几丝客气的笑。我在她旁边的短沙发上坐下,两个服务员忙前忙后的添茶倒水,但很快就撤了。不大的包间因为只有两个人显得有些空荡,我喝了口茶,定了定神,心想她这招待外宾的架势倒和在桥村逛街时判若两人。
她见我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倒也不觉得意外,放下腿,开门见山的说,“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女孩。”
她笑的时候带着股亲和力,美目流转,只是眼角的细纹像波浪一样散开,“我或许应该知道,但是我又觉得自己其实不知道。”
“哦?”我这话说的似乎让她产生了兴趣,“为什么这么说?”
“你来,肯定是想让我觉得远翔不适合我,说动我主动离开他,像三年前一样。”我看了她一眼,一脸从容的说,“只是如今我大学顺利毕业,有了自己的工作,住着自己租来的房子,既不靠父母,也不靠男人,早就不需要像你一样通过失去自己物质精神上的独立来换取爱情了。”
她脸色微变,眉梢有些上扬,“小姑娘,话别说的太满,你现在是没结婚所以才能轻而易举的说出这话。”
她语气虽然不如之前和善,但身上带着的独特气质依然不让人觉得讨厌,“阿姨,我听远翔说过,您年轻时喜欢跳舞,如果您是因为觉得嫁入了陆家自己才无法继续跳舞,所以一直耿耿于怀,那我觉得您一定是在自欺欺人。”
她看着我轻笑,“刚刚才夸你聪明,看来真把自己当诸葛亮了,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自欺欺人了?”
“据我了解,远翔的爷爷奶奶常年生活在国外,就算您当年和陆董结婚时他们希望你在家相夫教子,但天高皇帝远,你如果真想继续跳,我想陆董应该也不会反对的。”
没想到会被个小姑娘一语戳中自己的痛点,她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我之前查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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